我看著掌櫃陰森的眼神,胸口像壓著石頭一般。
“行個方便吧,孩子身體不好,我急著找地方落腳。”
我壓低聲音說出這話,手心還在冒汗。
掌櫃斜著眼瞅我和女兒,臉上的肌肉抽搐一下。
“少來這一套,鎮上管得嚴,身份證沒帶可不行。”
我把那五毛錢往前推了推,故意壓住音調。
“我也不想違規,可誰叫我連家都回不去,今天隻能賴在這兒。”
那人盯著桌上多出來的幾毛錢,哼了一聲,像是被什麼惡心到了。
“既然你有難處,我也不是鐵板一塊,趕緊住下,別亂嚷嚷。”
他壓低嗓門說完,一把收走那幾毛。
房間裏的空氣又臟又悶,女兒跟在我後麵,腳步發飄。
我領著她走到角落的木床前,一股潮味直往鼻孔裏鑽。
“馨馨,你先坐下,媽媽給你蓋條毯子。”
她咬著唇,小臉全是疲憊。
我摸了摸她亂糟糟的劉海,腦子裏又浮現前世那些絕望的日子。
那時我為了維持和趙成陽的關係,甘願把自己逼到死路,最後一無所有。
如今重生回來,再看那破舊的環境,我卻感覺自己還有一條血路。
曾經我自卑地覺得配不上任何人,現在我才明白,我壓根沒必要在意誰的看法。
手上動作一頓,突然聽到隔壁傳來幾個男人的說話聲,還夾雜一陣低笑。
我皺眉聽了幾句,那些話不堪入耳,全在議論什麼野女人帶著拖油瓶,就住在這客棧裏。
心頭那股火再次躥起,我恨這種仇視和嘲笑,也恨自己還沒能徹底翻身。
若是有錢有勢,誰敢在我麵前胡亂嚼舌頭,誰敢看我母女的笑話。
我在心裏暗暗盤算,一定要先攢錢,我得趕在改革大潮前頭,像上一世那樣去創業。
可這事急不得,現在我連一根像樣的換洗衣裳都沒有。
看向女兒憔悴的臉,我咬著後槽牙,反複告訴自己要熬住。
“你先睡一會兒,媽媽出去問問哪裏能做點小生意,或者找點零活。”
馨馨扯住我衣角,聲音輕得跟蚊子似的。
“媽媽,趙家那些壞人,會不會追到這兒。”
我一愣,腦海裏瞬間閃回前世那些黑暗記憶,可也想起剛剛我在路上,看他們被公安攔住,暫時不敢亂來。
“別怕,就算追來,我也不會再讓他們欺負我們。”
我摸摸她的腦袋,強擠出一絲安慰。
她輕輕點頭,握著我的手沒再鬆開。
我隻好在心裏改個主意,決定先不離開這房間,就留在這裏和她一起。
手頭剩下的錢已經不多,我還得想著怎麼維持吃喝,萬一找不著路子,這點零錢能撐幾天都成問題。
可一想到前世那種手忙腳亂的開局,我就不甘心,我現在已經比那時強,手裏好歹還有點“記憶的寶藏”。
我清楚知道,往後不久鎮裏會有人開始販賣布料和零件,改革風吹進來後,各種小買賣層出不窮。
我隻要搶在他們前麵,就能弄出動靜,讓自己積攢一筆啟動資金。
這想法剛冒出來,突然聽到外麵走廊一陣嘈雜聲,伴著掌櫃壓低的嗬斥。
房門被敲了幾下,一個細瘦的夥計探頭進來,語氣很衝。
“裏麵那位,掌櫃說了,如果有警察來查,你可別連累我們。”
這話一出,我神經瞬間緊繃,難道趙家那群瘋子,又想鬧事。
夥計說完就走,連個解釋都沒有,我在後麵還沒來得及多問。
我看向女兒,她也在看我,眼裏都是擔憂。
“趙家不會這麼快找到這兒吧,況且他們自己就惹了一堆麻煩。”
可轉念一想,前世我一直以為他們收斂,結果最後背地裏把馨馨給賣了。
越想越氣,這種仇恨讓我血液沸騰,也讓我下定決心必須先發製人。
我到門口探出腦袋,發現走廊空蕩,一陣冷風灌來,頭皮都涼。
外麵大廳裏,掌櫃似乎在跟人小聲說話,還時不時往我這方向瞟。
我心裏一咯噔,關上門後,把凳子抵在門後,半點不敢馬虎。
女兒還躺在那破床上,昏昏欲睡,我走回到她身邊,把那件破衣裳當枕頭給她墊高些。
我坐到床沿,腦袋輕輕靠在牆上,閉上眼卻睡不著,腦子裏來回盤旋的,全是上一世我對趙家的恨。
從我懷孕開始,那一家子就嫌棄我生不出兒子,直到我拚了命生了兒子,他們又嫌棄我掙不了錢,隻把我當牲口。
偏偏那時我心灰意冷,一心死守這段破婚姻,還自欺欺人地說將來會好。
這次不可能,再給他們踩一腳就得翻臉,用盡手段也要扳倒他們。
再怎麼說,我都要把失去的女兒,失去的青春,以及被侮辱的尊嚴一並討回來。
一點困意都沒有,盯著天花板愣了半天,我打定主意,一旦有風吹草動,就立刻帶著馨馨走。
小旅館的走廊噪音並不絕,時不時有人進出,或是說幾句曖昧話,或者抱怨生計。
我聽著雜亂人聲,再想想自己未來要走的路,總覺得前方一片混沌,卻還有一絲光亮。
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臉,告訴自己必須清醒,情緒再複雜,也要穩住。
一想到上一世我在商場裏叱吒風雲的畫麵,就對現在這處境更加不甘,我可以東山再起。
剛暗下決心,忽然響起兩道急促腳步聲,就停在我們房門外。
我豎起耳朵,聽到其中一人低聲說了句什麼,然後伸手拍門。
“掌櫃讓我來給你送水,說是你們母女住得不舒服,他要表示一下善意。”
這話聽著古怪,我沒有立刻回應,隻是把手指放在嘴邊,示意女兒別吱聲。
門外又拍了拍門板,聲音裏帶著不耐。
“趕緊開門,不然水都涼了。”
我把手放在凳子上,做好了隨時拍出去的準備,才輕聲回應。
“不用了,我們沒那麼嬌貴,你給別人送去吧。”
門外那人沉默幾秒,嘶啞地開了口。
“你以為我是好心,少廢話,開門。”
我心臟猛跳,掌櫃那副嘴臉還曆曆在目,指不定勾結了誰來搞事。
我掃了眼破窗戶,發現也打不開,若真有人強闖,隻能硬碰硬。
已經厭煩了被欺負,也惡心這種惡臭算計,我攥緊凳子,聲音放冷。
“滾,別不識好歹。”
門外那人怒哼一聲,狠狠踢了一腳門板,就聽他罵罵咧咧離開。
我仍舊沒放鬆,坐在那裏等了十來分鐘,再沒聽見動靜,才鬆口氣。
前世我就是吃了太多虧,這輩子麵對這些陰招,再也不會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