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夫,這真有好吃的嗎?”
大東北的春季剛來,初春的陽光很溫柔,照耀在結了一層薄冰的小溪上。
冰麵上反射的光線如同鑽石般璀璨奪目,像一條閃閃發光的水晶河蜿蜒穿過薄雪未化的林間。
融化的雪水在冰層下歡快地流淌著,擠過凍得發硬的石頭,嘩啦啦的一路向下。
吸了吸凍得發紅的小鼻子,趙曉燕瞪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盯著唐山海跨下的溪流,大眼睛中盡是滿滿的期待。
“姐夫啥時候騙過你?”
唐山海朝她笑笑,擼了擼袖子,彎腰將腳下的一塊大石頭翻到一邊。
石頭被他順勢推在一邊,噗通一聲砸碎溪流上的薄冰,濺起汩汩的水花。
幾個黑乎乎的東西順勢就要逃!
“啊呀,蛤蟆!大蛤蟆!姐夫,有大蛤蟆!快,快抓它!”
趙曉燕激動的話都說不清了,說了幾句話,鼻涕先流下來了,隻好先努力的吸吸鼻涕。
要不是姐夫說了下水會挨打,她早就下去摸蛤蟆了。
就這會給她急的在溪邊亂轉,卻又找不到下水落腳的石頭。
“跑不了!你看著點腳下,別下來,小心掉水裏,衣服濕透了凍死你!”
唐山海敏捷伸手,大巴掌直接扣住一隻正要竄出去的林蛙。
林蛙立馬蹬著腿,把白肚皮扯得老長,但怎麼掙紮也沒有用了。
“逮著了逮著了,姐夫真厲害!”
趙曉燕開心壞了,她最喜歡吃的就是林蛙了。
母林蛙肚子裏全都是籽,一咬下去滿嘴流油,林蛙籽更是香的要命。
唐山海看看手裏的林蛙,有女人拳頭那麼大。
渾身肉乎乎的,捏在手裏又濕又滑,抓它要捏頭,可不能抓腿,要沒有經驗,很容易就讓它跑了。
像這樣的林蛙,三五隻就能做一大盤子,實在是上好的餐桌美味。
隻是這麼點,還不夠他們吃,想起家裏等待的倆女人,他心裏歎了一口氣,壓力山大啊。
重生,怎麼就選了這個時間點重生呢?
“姐夫姐夫,那還有一個......”
趙曉燕才七歲,不知道唐山海心裏愁悶。
隻顧著嚷嚷著讓他趕緊抓蛤蟆,恨不得自己下水去抓了,倆大眼睛興奮的撲閃發光。
“別急......”
唐山海將剛抓到的那隻林蛙往網兜裏一扔,三兩步竄到趙曉燕指著的位置,一把將已經跳到草科子裏的林蛙逮住。
這一隻,比剛才那隻還肥!
“姐夫,這些蛤蟆咋還往草科子裏鑽呢?”
“都五月了,蛤蟆甩完籽該上山打食兒了......”
“姐夫,姐夫,我想摸摸蛤蟆,你給我一隻玩玩好不好?”
趙曉燕還是第一次逮林蛙,撲閃著的大眼睛滿透好奇,怯生生伸出細嫩的小手就往唐山海的網兜裏摸。
唐山海拿出一隻給趙曉燕玩,自己走到草地上,把挽起的褲子放下去,拍了拍趙曉燕的小腦袋。
這裏是1978年的大東北,長白山腳下一個叫萬川村的地方。
上一世,年少失去雙親的他跟著爺爺一路討飯闖東北。
但因為他們盲流的身份,到處不受待見。
到萬川村時,村裏的一個叫老趙的老頭,聽說他們爺孫倆是從關南而來,論起來算是半個老鄉。
不但給了他們爺倆吃的,還幫忙在山腳下給他們搭窩棚落腳安家。
接下來他們爺孫倆靠跑山生計,日子也算能維持。
可好景不長,沒多久,他爺爺突發疾病離世,他自己一下子成了孤兒。
是老趙給張羅了後事,幫他給爺爺體麵下葬。
老趙雖十幾年前便來到東北,但因為戶口問題無法解決,便操持著老手藝,在村子裏開了個鐵匠鋪子。
當時的唐山海隻有十八歲,一個人孤零零在山腳下實在可憐。
老趙便收留他在鋪子裏跟著打雜混口飯吃。
唐山海老實能幹,轉過年老趙便提出讓他做女婿。
趙家對他們爺孫二人有恩,唐山海他便點頭應了。
可誰知老趙大閨女趙曉敏長得醜玩得花,大婚當晚就跟臨村生產隊社員李壯搞破鞋,還被人家媳婦當場堵在了炕上。
雙方鬧的雞飛狗跳。
這一鬧騰不要緊,推搡間趙曉敏腦袋磕在石頭上一命嗚呼。
老丈人知道後當場腦梗癱倒在地,沒二天便歸了西。
一下子鬧出兩條人命,孤兒寡母娘三個哭的死去活來。
上一世的唐山海膽小窩囊,頂不起梁子撐不起門麵,一家子也隻能咽下這口窩囊氣。
然而,此事卻並沒止息。
沒幾天,李壯竟然又瞄上了趙家隻有十五歲的二閨女趙曉蘭。
在此之前,唐山海被李壯故意灌醉扔上拉煤車,醒來的時候早已離開東北地界。
輾轉數月回到萬川村,卻早已物是人非。
老趙一家子都沒了!全被李壯害死了!
這一世,唐山海硬氣出頭跟對方討說法,大隊書記出麵,對方這才拿出百元金錢補償。
好在丈母娘和兩個小姨子對他都很好。
安葬了老丈人,唐山海便操持起一家子的生計。
此時的唐山海正帶著小姨子趙曉燕在河邊逮林蛙。
正值大東北的春天,冰雪初融,萬物複蘇,山裏麵數不清的資源簡直就是個大寶庫。
想要生計並不難,可眼下,丈母娘前二天守靈時燙傷胳膊。
唐山海和兩個小姨子發現的時候,胳膊上巴掌大的一塊整個脫皮。
村醫無能為力,去縣裏醫院又拿不出錢來。
丈母娘說忍忍就過去了,兩個小姨子抹著眼淚給塗上香油,卻也不見好轉。
重生一世的唐山海知道在這長白山的樹林裏,獾子身上肥肉熬出來的油就可以治療燒燙傷,不但清涼止痛生肌,還不留疤痕。
他今天進山本是打算逮獾子,但趙曉燕屁顛顛的非要跟著,他沒辦法,隻好帶著個女孩子往深山裏跑。
他打算先逮些林蛙哄哄趙曉燕拿回去。
“姐夫,這網兜還沒滿呢,我想跟著你再逮一會兒。”
“聽話,抓緊回去,待會抓獾子咬到你怎麼辦?”
趙曉燕小嘴一癟沒再執拗,她抱著一網兜的蛤蟆往回跑,倆麻花辮在後腦勺一跳一跳的。
她剛跑出沒幾步,忽然又扭過頭,吸著鼻涕。
怯生生的對著唐山海問道:“姐,姐夫,我大姐沒了,你以後還呆在我家不?”
看著小姑娘那亮晶晶期待的大眼睛,唐山海歎口氣道:“說啥呢,我這不還擱家呆著嗎。”
“那,那以後呢?”
“啥以前以後的,小孩子問那麼多幹什麼?趕緊回家幫你姐做飯。”
“我,我不小了......你,你說嘛!”
唐山海沒想過那麼遠,家裏現在有三個女人......
他連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擔負起這個責任,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但想起老丈人丈母娘和倆小姨子對自己的好,他心裏又一陣惆悵。
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一走了之,憑借他的重生經驗,乘著改革開放春風哪裏不能瀟灑?
但那樣,還是個男人嗎?
太陽被雲遮住,林子裏的光線也暗了下來,唐山海聽著溪流冰層下呼啦啦的水流聲,覺得被吵的有些煩躁。
自己要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