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自己挑選了一塊墓地。
妻子卻淡淡道,“你最好是真的去死,別是嘩眾取寵。”
我不置一詞,卻在她和竹馬一起跨年那天,在秘密執行任務時被罪犯槍殺。
如她所願,我死了。
可她為什麼在我墓地前哭成這樣?
.
桌子上的飯菜早就涼透了。
時間馬上到24點。
我自嘲地揚起嘴角,輕聲道:“溫亭雪,生日快樂。”
隨後,我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把飯菜往嘴裏送。
手機上,我下午給溫亭雪發送的消息直至現在都沒有任何回複。
“今天你生日,晚上回來吃飯吧。”
“我親手做的菜。”
消息就像沉入了大海,激不起任何波瀾。
直至深夜,她才攜著一身地風雪回來。
我看著她把大衣掛在玄關處。
“今天是你生日。”
我淡淡開口,切了塊蛋糕遞給她。
她隨手把蛋糕丟進了垃圾桶,“祁征,你別做這些沒意義的事了好嗎?我不需要你給我過生日。”
溫亭雪聲音冰涼,帶著毫不掩飾地厭惡。
我直勾勾地盯著在垃圾桶裏被砸的亂七八糟的蛋糕,那是我花了一下午的時間親手做的。
她微微仰頭對上我的視線,“自從我爸媽死後,我就再也不過生日了。”
我瞳孔微縮,當年,我沒能從罪犯手中救下溫亭雪的父母。
溫父溫母臨死前,抓著我和溫亭雪道手,讓我務必和她結婚照顧好她。
這場婚姻持續了三年。
她也恨了我三年。
她恨我虛偽,恨我無能,恨我沒能救下她的父母,更恨這場婚姻禁錮了她的自由。
為此,我甚至脫下了我的警服,這三年來全心全意地照顧溫亭雪。
可那顆心終究是捂不熱。
我嘲弄地扯了扯嘴角,“難道要我以命償命,你才肯接受我嗎?”
溫亭雪卻不以為意,淡淡道:“你最好是真的去死。”
“嘩眾取寵。”
我的心一陣抽痛,最終還是揚起笑,把離婚協議書遞給她。
溫亭雪皺了皺眉,“你什麼意思?”
“我放你自由,叔叔阿姨在天之靈也不願意看到你我鬧成這樣。”
提到溫父溫母,溫亭雪就像一隻發怒的貓,露出了尖利的爪牙,她冷冰冰地看著我,近乎咬牙切齒。
“你怎麼敢提他們?”
她拿起筆地在協議書上簽了字,“我滿足你,祁征,以後別出現在我眼前。”
門被“嘭”的一聲狠狠甩上。
她利落地關上了臥室門。
我留戀地摩挲著她的字跡,打開手機。
消息是總局發來的,是歸隊通知,三年前殺害溫亭雪父母的罪犯卷土重來,我必須要參與圍剿。
但是此次任務危險性大,我不願意連累溫亭雪,離婚和她撇清關係是最好的選擇。
另外。
我又拿出一份墓地購買書。
我已經做出了赴死的決心,為自己挑好了墓地。
我閉了閉眼。
溫亭雪,三年前我欠你的,我會悉數還你。
2.
第二天一早我就離開了別墅。
今天是今年的最後一天,王媽說溫亭雪今晚不回家了,她要陪秦懷舟跨年。
秦懷舟是溫亭雪的竹馬,更是她的偏愛和例外。
我笑了笑,也好,今天是跨年,有人在溫亭雪旁邊,她不至於太孤單。
我回到熟悉的刑警隊伍,一時還有些恍惚。
直到看見那張臉,那張我這輩子都忘不掉的臉。
就是他殺了溫亭雪的父母。
此次任務的難度在我意料之中,危險性很大。
對方甚至持槍犯案。
罪犯團夥人數不算少,手段更是卑劣狡詐。
頭目拿著槍即將逃跑之際,我迎著子彈衝上去按住了他。
我銬住了他的手,但是他子彈卻毫無預兆地打中我的心臟。
好痛。
鮮血汩汩向外流,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視線中隻見罪犯被擒拿歸案,我笑了。
溫亭雪,欠你的,我拿命還給你了。
彼時,煙花在半空中綻放,新年的鐘聲敲響了。
3.
我死後,靈魂離體,卻無法四處飄蕩,我被禁錮在溫亭雪身邊。
我隻好飄進她的公司。
溫父溫母死後,溫氏就交給溫亭雪接管了。
她聰明果斷,即使父母去世,她一個人也把公司經營得蒸蒸日上。
現在已經下午兩點多了,溫亭雪還在辦公室裏坐著批閱文件。
據我的觀察,她從早到現在一口飯都沒吃,咖啡倒是喝了一杯又一杯。
“溫總,已經下午兩點了,您看您要不要吃點東西?”
溫亭雪秀眉輕皺,“不用。”
她在撒謊。
我作出結論。
溫亭雪的胃向來不好,胃病很嚴重,多喝幾口酒都會痛到半夜無法入睡。
這幾年為了給她調養腸胃,我變著法給她做養胃餐,小米粥都快被我研究出花來了,每天晚上都會熬一份送到溫亭雪的公司。
而今天,她一口東西都沒吃過,胃病不犯才怪。
果不其然。
辦公桌下,溫亭雪的手輕輕揉著胃部,指節都有些發白,冷汗從額角往外滲。
我有些急。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都當鬼了竟然還有七情六欲。
此時,秘書終於發現有些不對勁,她急忙道:“溫總您怎麼了?”
溫亭雪忍著痛擺了擺手,“小事,隻是胃有點疼,你給我點一分小米粥吧。”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就是經常點的那家。”
溫亭雪不願意接受我的任何好意,哪怕是一份小米粥。
但我又不願意看見她每次因為胃痛疼得死去活來,索性就讓秘書假裝這是她給溫亭雪點的外賣。
她這才願意吃。
可現在我已經死了,又怎麼會有小米粥呢?
秘書點點頭退出辦公室,撥了我的電話,當然是以忙音告終。
她隻好找了最近的一家粥鋪點了一份小米粥。
外賣的粥和我細心鑽研的味道自然不同,單單喝了一口,溫亭雪就把粥推到了一旁。
她皺了皺眉,“這不是那家,連我平時喝什麼你都不清楚嗎?”
眼看溫亭雪要發難,秘書正想為難地說出實情就被敲門聲打斷了。
“亭雪,抱歉,沒跟你打招呼就來了。”
“秦懷舟?”
溫亭雪有些意外。
“大忙人,就知道你元旦也要工作,擔心你沒吃飯,我專門給你帶了便當。”
秦懷舟晃了晃手裏的飯盒。
他目光觸及到溫亭雪略顯蒼白的臉龐,明顯慌張起來。
“胃病又犯了嗎?”
“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你這樣,我會很心疼的。”
溫亭雪輕輕搖了搖頭,“沒事的,懷舟,我習慣了。”
我有些落寞,早先我也大膽地直接關心過溫亭雪。
可她是怎麼說的來著?
她當時隻是冷冷地盯著我,“祁征,你不用在這裝好人,虛偽。”
原來,她對旁人的關心也會溫聲回應。
隻是不願把這份溫柔展現在我麵前。
4.
秦懷舟皺了皺眉,手搭在溫亭雪肩頭扶她到沙發上躺下。
她的身體僵了僵,隻一瞬,又恢複正常。
秦懷舟倒了杯熱水,輕輕吹涼,湊到溫亭雪唇邊,喂她喝下去。
“謝謝你,懷舟。”
溫亭雪對他淡淡笑了笑,感謝道。
我看著她彎彎的眉眼,一瞬間有些恍惚。
有多久沒看到她的笑顏了?
我和溫亭雪高中相識,那時候和她做同桌,初次見麵時,我隻覺得這姑娘怎麼這麼高冷。
後來在人聲鼎沸的運動會,在靜謐無人的晚自習課後,她難得會彎起她的桃花眼,盈盈望我。
而再見,卻是在生死抉擇的案發現場。
她恨我入骨。
我再也沒見過她對我笑。
可此刻,她就這樣笑著望著眼前的男人。
“這都是我欠你的亭雪,如果不是我三年前出國,如果我在你身邊,伯父伯母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秦懷舟表情微凝。
“不關你事。”
溫亭雪安慰道。
“這麼多年了,你也不用太冷待祁哥了,沒能從罪犯手中救下伯父伯母也不是他的錯......”
秦懷舟有意提起這件事,他清楚的知道,此事在溫亭雪心裏是解不開的結。
果不其然,她蹙起眉,聲音冷硬下來:“好端端的提他做什麼,你不用替他說好話。”
秦懷舟眼底劃過一絲得逞,“抱歉,亭雪,是我多嘴了。”
話落,他張開手掌,想把手覆到溫亭雪的腹部,替她揉揉肚子。
卻被溫亭雪毫無征兆地拍開。
秦懷舟愣了愣,隨後很快反應過來,“是我越界了,我隻是想到小時候我都是這樣照顧你的,一時就......忘記你已經結婚了,再這樣於理不合。”
溫亭雪抿了抿唇,眼眸中對自己的應激反應露出幾分茫然,轉瞬即逝。
她開口:“我和祁征已經離婚了。”
5.
秦懷舟眸中的驚喜一閃而過,很快就被擔憂所替代,“是祁哥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嗎?我就知道——”
溫亭雪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沒有。”
秦懷舟愣了愣,“啊?”
“他沒有。”
溫亭雪又重複了一遍,語氣重了些,眉宇間攜了些不耐煩。
秦懷舟臉上的怨毒劃過,祁征這個男人,都離婚了,還讓溫亭雪維護他!
他壓下心中的怒意,轉而笑著安慰溫亭雪,“抱歉亭雪,我也隻是隨口說說。”
“我不想讓你太難過。”
溫亭雪淡淡道:“我沒有難過,我和他結婚本來就是應父母的遺願。”
她頓了頓,又道:“我不愛他。”
我的心臟詭異地抽痛起來,雖然早就知道這個結果,可聽她親口說出來,還是會忍不住心痛。
秦懷舟悄悄呼了口氣,“那就好亭雪,我還以為因為我出國你會愛上別的男人。”
溫亭雪聽到他這麼說有些歉疚,“不會的,懷舟。”
我看著兩人互訴衷腸,隻覺得自己多餘。
聽溫亭雪這麼說,秦懷舟愉悅地勾起唇角,又給她接了杯熱水。
臨走前還告訴溫亭雪明天要給她一個驚喜。
今天溫亭雪回家得很早,比以往都要早。
當她看到桌子上的胃藥時,還是輕嗤了一聲。
還以為有多大本事呢,離婚了不還是要上趕著來討好?
“祁征你別白費......”
“溫總。”
溫亭雪咽下了沒說出口的話,有些怔愣,“王媽?”
“溫總,您的助理給我打電話讓我準備的,您趕緊把藥吃了吧。”
以往每次她胃痛,我都會給她準備好藥,親手熬粥,也許是這份喜歡讓她習慣了我的照料。
我一消失,她倒是有些不習慣了。
溫亭雪點了點頭,拿起杯子把藥帶進去,隨口問道:“祁征呢?有沒有回來?”
“先生早上就收拾行李開車離開了。”
溫亭雪抿了抿唇,不知道在想什麼,良久才冷嗤道:“他也早該離開了。”
她順著旋轉樓梯上到二樓,衣櫃裏我的衣物早就被收拾走了,她看著略顯空蕩的房間心情十分複雜。
她從抽屜裏翻出我和她的結婚鑽戒,泄憤一般丟到垃圾桶裏,“祁征,你走了就別回來了......”
我苦笑,溫亭雪,我如你願,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