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湘和縣令一番推測,案情似乎漸漸明朗。
縣令指著床邊的血跡,道:“也就是說王二嫂和僧人在這裏幽會?”
韓湘讚道:“縣令大人果然高瞻遠矚,英明神武,一眼看出命案的真相。”
他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在縣令的一念之間,不自覺地又給縣令戴一頂高帽。
不過,他感覺到縣令對自己的態度大有改觀。
縣令謙虛道:“過獎過獎。比不得你一顆七竅玲瓏心。可惜還是無法確定死者身份。”
韓湘看著縣令的官袍,又盯著看自己的外套,思考片刻,猜測道:“無頭男屍和無頭女屍穿著我們家的衣服,但是應該隻是外麵穿著而已,裏麵或許還是他們自己的衣服。依我看,能從裏麵的衣服找出他們的身份。隻不過今天早上我被無頭屍體給嚇住了,根本沒有心思去查探。還好有縣令大人的明察秋毫,此刻我才能靜下心來,大膽猜測,小心求證。”
縣令環顧四周,道:“兩具屍體還在縣衙。此處暫無別的發現,那我們回縣衙查看屍體。”
韓湘道:“理應如此。除了要觀察屍體,還要問問王二有關王二嫂的下落!如果王二嫂還活著,那女屍自然不是王二嫂。如果王二嫂不見了,那王二嫂就是死者的嫌疑便更大了一些!”
二人走出韓湘哥哥的屋子,不約而同深吸一口氣,接著彼此相視一笑。
屋子裏的血腥氣太過濃烈。
韓湘好幾次都差點沒忍住吐了。
他回過頭看著床邊的血泊和床上的血跡,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突然道:“大人請看,床上床下這麼多血,我衣服的背麵也都是血跡,衣服的正麵卻沒有多少,可以證明凶手在床上殺人,然後把兩具屍體搬下床,又把我搬到床上睡著,所以才會如此。可是這便生出一個重大疑點,那便是我自己。為何我睡得那麼死,為何對屋子裏的命案毫無察覺!我雖然喝了點酒,但是沒有爛醉如泥!”
此時此刻,韓家屋外仍然有許多人圍觀。其中有許多孩童,他們平常都愛聽韓湘講故事。家中發生這等慘案,不知以後這些孩童還敢不敢來聽故事。即便他們還敢來,恐怕他們的家長也不會允許。
“韓公子,你酒量如何?平常一喝酒就醉嗎?”縣令問道。
韓湘知道縣令此番問話的用意。
凶手殺人,砍下頭顱,又把他搬來搬去,動靜想必不小,何況昨晚北風呼號,韓湘中途居然沒有醒,可見他醉得厲害。所以縣令問他酒量。
“平常能喝上幾杯。不知為何,昨天晚上小酌兩杯,腦袋便就昏昏沉沉。”韓湘道。
“依我看,你的酒有問題!昨晚你二更離家,三更回來,凶手有足夠的時間在你酒中下迷藥!等你喝了酒,迷暈沉睡,凶手才方便把你搬到這邊來,從而嫁禍。而你自稱三更回來時,那女子還在你哥哥的屋子裏,那麼凶手起碼是在三更天以後才殺人。”
韓湘想到昨晚自己沉睡時隔壁卻有凶手正在殺人砍頭的畫麵,不寒而栗。
倘若凶手殺紅了眼,順手把自己也殺了,那真是死得稀裏糊塗。
韓湘打了個寒顫,道:“縣令大人言之有理!我的酒還沒喝完,做個實驗看看。”
他和縣令一起回到自己的屋子,找到酒壺,搖晃了一下,裏麵還剩了不少,接著打開酒壺的塞子聞了聞,道:“還好凶手沒有把這裏麵的酒倒掉,不然的話,就難以求證了。”
縣令觀察韓湘的屋子,見家徒四壁,卻有不少藏書,笑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何況凶手幹的是殺人的買賣,做賊心虛,不可能考慮得麵麵俱到。”
說著,他去翻閱韓湘的藏書。
韓湘喝了一杯酒,不多時便暈暈乎乎。
縣令問道:“如何?”
韓湘道:“頭暈。不是醉酒的暈,而是蒙汗藥的暈。果然凶手在我的酒中下藥。”
“可能是殺人的凶手下藥,也可能是幽會的奸夫淫婦下藥!”
“他們為何給我下藥?”
“把你迷暈了,他們才方便幽會。反正你喜歡喝酒,醒來了也不會懷疑。”
“大人高見!不管是誰下藥,反正王二殺人的嫌疑最大,因為他作案方便,可以隨時留意我家的一舉一動。倘若他真的看到王二嫂和奸夫在我家幽會,肯定憤而殺人。”
“隻能說王二有最大的嫌疑,但是不能敲定罪名。退一步想,如果凶手不是王二的話,誰有第二大的嫌疑?”
韓湘的腦海中閃過一張張麵孔。
突然,他打了個激靈。
因為他想到了一個根本不願意去想的人。
那個人就是他的哥哥,韓滂。
韓湘足夠多的原因這麼想。
昨天是初十,韓滂在天黑時離開家,家中有韓湘和嫂嫂共處。後來嫂子回了娘家,便隻有韓湘一個人在家。接著那個陌生女人前來求宿。再後來韓湘去了拈花寺,回到家之後喝酒禦寒,兩杯下肚便暈暈乎乎睡著了。此後,哥哥房間有一對陌生的男女。其中女人穿著嫂子的衣服。
倘若哥哥三更之後回到家,看到床上的女人,下意識認為是自己妻子。可是妻子竟然和一個陌生男人躺在床上,肯定怒不可遏!哥哥來不及分辨,盛怒之下用斧頭把他們殺死,砍掉他們的頭顱泄憤,然後帶著頭顱離開!
此事極有可能發生!
但是韓湘即便把情況往最壞處想,也不認為哥哥會嫁禍自己。
殺人和嫁禍,是兩件事。
可能王二看到了韓湘哥哥殺人,靈機一動,早就想霸占韓湘家的財產了,此時天賜良機,於是把韓湘搬過來,把凶器斧頭放在他的手邊,嫁禍他是凶手!
不過,韓湘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設想。
因為哥哥向來忠厚老實,而且與嫂子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不會信不過嫂子,更不會沒問清楚青紅皂白就殺人。何況哥哥今天的表現如常,如果他殺了人,行為舉止肯定不會這麼自然。
想到這裏,韓湘才長舒一口氣。
真是自己嚇自己。
縣令突然問到:“韓公子為何滿頭大汗?”
韓湘訕訕笑道:“庸人自擾而已,差點懷疑我哥是凶手。”
他把自己的猜測說了一遍。
縣令微微一笑,笑容不可捉摸。
韓湘回到自己屋子,把帶血的衣服換下,不過沒有隨意處置,而是當做證物交給縣令。
縣令見此處再無發現,便提出回縣衙查看兩具無頭屍體。
他吩咐衙役把韓家圍起來,不讓外人靠近,接著帶韓湘回縣衙。
在路上,縣令突然問韓湘:“退之先生近來可好?”
韓湘下意識回答:“一切安好。”
突然,他猛地望向縣令,滿臉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