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京圈人人都知，我和兒子是宋晚棠的心尖寵。

我想看星星，她就豪擲一億打造一場流星雨。

兒子喜歡旋轉木馬，她便建造以兒子名字命名的最大遊樂園。

她從不吝嗇對我們父子的愛。

我和兒子遭遇車禍那天，宋晚棠請來了知名醫療團隊為我進行搶救。

我強撐著一口氣，讓她先救兒子。

她卻哽咽著和我說，兒子在送醫的路上，失血過多而亡。

傷心欲絕之下，我再也撐不住，暈了過去。

醒來後，我聽到門外她和醫生的對話。

“宋總，小少爺明明可以搶救，您為什麼要眼睜睜看著自己兒子死亡？”

宋晚棠漫不經心地聲音響起。

“顧沐陽的存在，本就是為了救我和阿浩的孩子。”

“如果他不死，我又怎麼名正言順地把他的心臟取出來給滿滿？”

“這些年我對顧廷軒父子足夠好了，現在該輪到他們報答我了。”

原來，宋晚棠對我和兒子的好，是她取走兒子心臟的交換。

我和兒子的苦難，也都是她一手給予我們的。

既然如此，我成全她便是。

01

一門之隔的搶救室外，我聽到宋晚棠笑了笑。

“先生為了保護少爺，下半身遭受重創，隻能放棄生育能力，保住性命。”

醫生的聲音惶恐。

“宋總，您的意思是......”

“顧先生已經失去一個孩子了，您這樣做，是讓他這輩子都無法再當一位父親。”

“您不覺得這樣太殘忍了嗎？”

宋晚棠語氣依舊平淡。

“我這輩子，隻會有滿滿一個孩子。”

“而作為補償，顧廷軒會是我永遠的丈夫。”

“盡快手術吧，我去看看滿滿，他和阿浩現在一定很需要我。”

“對了，手術過程注意點，我先生怕疼。”

意識恍惚中，宋晚棠的腳步聲在走廊上越來越遠。

攥在身側的手已經血肉模糊，我再也控製不住淚如雨下。

原來，我和兒子引以為傲的好妻子、好媽媽是假的。

她給我們的愛，也是假的。

唯一的真，是她策劃了一場為期六年的騙局。

利用一場精巧絕倫的車禍，奪走了兒子的心臟。

隨著麻藥漸漸注入我的身體，我的意識越發模糊。

我隻覺得冰冷的器械無情地鑽入我的身體，寒意叫我做了一個又一個噩夢。

夢裏漆黑一片，兒子站在黑暗裏，原本跳動的心口空蕩蕩的。

他朝著我的方向伸出手，哭喊著：

“爸爸，陽陽好疼，爸爸......”

“陽陽！”

我從夢中驚醒，對上宋晚棠關懷的眸子。

“老公，你終於醒了。”

“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這兩天，我有多擔心會失去你。”

她顫抖著抱住我。

“我已經失去了我們的兒子，不能再沒有你了。”

我的耳朵貼近著宋晚棠的胸口，急促跳動的心跳聲像是在印證她說的話不假。

宋晚棠又說：

“老公，醫生說車禍撞傷了你的下麵，我們以後可能不會再有孩子了。”

“但沒關係，我有你就夠了。”

她說的信誓旦旦。

如果是以前，我會慶幸我娶了如此一個好女人。

可現在滿身的傷疤，以及一個“殘缺”的我，她精湛的演技叫我覺得惡心。

我不著痕跡地推開她。

“陽陽呢？我要見他。”

宋晚棠神色一頓，她摩挲著我的手背，語氣低落。

“對不起老公，我怕你見到兒子的屍體會傷心，所以昨天，就已經安排人去火化了。”

她哪裏是怕我看到兒子傷心，她分明是擔心我看到兒子被挖走了心臟的胸口。

我強忍住眼底的恨意，看向宋晚棠手腕上那條歪歪扭扭的紅色手串。

那是兒子送給她的禮物。

出事之前，宋晚棠晚上時常失眠。

兒子便找學校的老師學習了怎麼編手串，然後把紅繩和艾草編在一起送給了她。

那時的宋晚棠震驚地看著這條不算美觀的手串，她張了張嘴，很久都沒有說出話。

直到兒子又喊了她一聲“媽媽”，她才把手串接過，鄭重地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她抱了抱兒子，說：“陽陽，謝謝，媽媽很喜歡。”

現在想來，在兒子擔憂宋晚棠失眠的時候，她的失眠，是為了計劃這場看似意外的車禍。

宋晚棠順著我的視線，同樣看到了手串。

她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用衣袖將手串遮住。

“老公，我向你承諾，我會和你一樣，用餘生所有的時間去懷念我們的陽陽。”

我低垂下眼，沒再說話。

若我此刻唯一的慶幸，是兒子從始至終，都以為宋晚棠愛她。

但我不能因為此，便忘記是她害了兒子。

陽陽，爸爸一定會為你報仇。

也會離開這個表裏不一，傷害我們的凶手。

02

因為不喜歡醫院消毒水的味道，第二天，宋晚棠帶我回了家。

如果沒有看透她惡魔的本質，宋晚棠是個很好的妻子。

她會親自為我下廚做飯，貼心地記住我的每一樣忌口。

甚至擔心我殘留對車禍的陰影，每天晚上為我泡腳，按摩。

直到回家的第三天，宋晚棠才借口公司有事，早早離開了家。

我從她來不及熄滅的手機屏幕上看到，楚浩銘給她發了消息。

【晚棠，滿滿一直吵著要媽媽，我實在哄不了他了。】

楚浩銘的孩子要媽媽，宋晚棠二話不說趕去她身邊。

我的兒子，卻死在見媽媽的路上。

我沉默著目送宋晚棠離開，然後上了三樓，站在她的書房前。

結婚五年，宋晚棠以夫妻也要有私人空間為由，將書房上了密碼鎖。

我輸入楚浩銘和楚滿滿的生日，果然打開了房門。

偌大的書房，四麵牆上掛滿了她們一家三口的合照。

從她懷孕、生產，再到楚滿滿的滿月、長的第一顆牙齒，邁出的第一步，

宋晚棠都一一記錄下來。

可我兒子從出生到死亡，四年的照片，都填不滿一本小小的相冊。

我又打開宋晚棠桌上的日記本。

【5月20日，我告訴阿浩要給他一個驚喜。盡管早就做好阿浩激動得說不出話的準備，但當他真的顫抖著抱著我的時候，我還是控製不住落了淚。】

【1月23日，我當媽媽了，我為他取名滿滿。】

【他小小的一隻，我把他抱在懷裏的時候，那一瞬間，我幾乎想把名下所有的資產都送給他們父子。】

【可下一秒醫生卻告訴我，滿滿遺傳了阿浩，出生就有先天性心臟病。】

【9月30日，為了滿滿，我結婚了，新郎不是阿浩。】

【阿浩，我一定會當一個好妻子，好媽媽。】

看到她寫下的最後一句話，幾乎要穿透紙的字跡仿佛下定了多大的決心。

我不僅苦笑了一下。

原來，和我結婚，是這麼忍辱負重的一件事。

怪不得五年前，我看到孕檢報告滿心歡喜的時候，宋晚棠卻是沉默了很久。

然後像完成了一件任務般，跟我說：謝謝。

陽陽出生，宋晚棠抱也沒有抱他。

她見他的第一眼，隻是冷靜地吩咐醫生，去帶陽陽做一個全身檢查。

尤其是心臟。

新婚那一晚，房間裏沒有開燈。

我借著窗外的月光，才看清宋晚棠的臉。

以前，我以為是她不好意思。

現在看來，隻是因為她想嫁的人不是我，她想看的那張臉，也不是我。

日記內容雜亂無章，無一不是關於楚浩銘和楚滿滿。

日記的最新日期，是七天前。

【也許艾草對助眠真的有效。】

【我睡了一個好覺，夢裏竟然夢到了......】

宋晚棠後麵沒有寫，我也沒有心思再去看。

我把日記本的內容拍了照，發給委托的私家偵探，然後將其放回原位。

走出書房的時候，宋晚棠回來了。

她見我從三樓下來，平靜的臉上劃過一絲慌亂。

“怎麼突然想起來去樓上了？你的傷還沒好，要多臥床休息。”

我拒絕了她下意識的攙扶。

“在床上躺久了，累了。”

宋晚棠盯著我，看我麵色如常，暗自鬆了口氣。

她把身後的東西拿出來。

“老公，你最愛吃的城東糕點，我特意去給你買的。”

我是喜歡吃城東的糕點不假。

可五分鐘前，楚浩銘在朋友圈發了同樣的糕點圖片。

配文：滿滿一句想吃，某人就開車兩個小時買了回來。

他其實以前經常發這種模棱兩可的朋友圈。

隻是那時我絕不會想到他口中的某人，會是我的妻子。

我在宋晚棠看不見的地方，給楚浩銘的朋友圈點了讚。

我想，再等等。

等我找到足夠多的證據，我和宋晚棠之間，就該結束了。

03

給私家偵探結清尾款的時候，楚浩銘聯係了我。

他約我見麵，地點在郊區的一間別墅。

暖色調的房子裏布置得很溫馨，不像我和宋晚棠的家。

她說喜歡簡單點，家裏全部的家具、擺設，清一色的黑白灰。

楚浩銘坐在沙發上，慢條斯理地品味新買的茶。

“你終於知道了我和晚棠的關係。”

得到了陽陽的心臟，他裝都不裝了。

“晚棠答應了我，她會帶我和滿滿回家，向所有人宣布滿滿是她的孩子。”

我平靜地看著楚浩銘。

“你叫我來，就是為了和我講這些嗎？”

我冷淡的語氣讓楚浩銘的得意僵在臉上，他猛地從沙發上站起。

“顧廷軒，你在用什麼身份和我說話？晚棠的丈夫嗎？”

“少做夢了！你以為晚棠真的愛你嗎？”

“當年，她是為了我和滿滿，才會......”

他的話戛然而止，可又咽不下這口氣。

“感情中，不被愛的人才是小三！孩子也是！”

“我的滿滿，會是晚棠唯一的兒子！她所有的一切，也會是滿滿的！”

“至於你那早死的兒子，你思念的時候多燒幾張紙錢吧！”

提及陽陽，我胸中的怒火無法壓抑。

我恨不得一拳打在他臉上，可身體的虛弱卻讓楚浩銘死死抓住我的手。

他湊近我，一字一頓。

“你也活該，保護不了你的孩子。”

屈辱和憤恨湧上心頭，我眼睛都紅了。

我用盡全身力氣推開楚浩銘，他卻突然拉著我的手，在自己臉上揍了一拳。

他倒在地上，委屈地看著我。

“顧哥，陽陽死了我也很傷心，可我到底哪裏得罪了你，你要這麼對我？”

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身後一股大力將我撞倒。

額頭撞在茶幾上，鮮血頓時流出。

宋晚棠卻像沒看到一般，她緊張地扶起楚浩銘。

“阿浩，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楚浩銘搖搖頭，眼淚卻掉下來。

“晚棠，我的頭好痛。”

宋晚棠眉頭緊皺，惡狠狠地看向我。

“顧廷軒，你孩子死了，來這裏發什麼瘋！”

“趕緊給阿浩道歉！”

我又恨又氣，眼淚再難控製住。

“宋晚棠，你搞清楚，我的孩子，也是你的親生兒子。”

“她叫了你四年的媽媽！”

宋晚棠神色一僵，視線直直看向手腕上那條手串。

那一瞬間，她隻覺得手串宛如千斤重。

她的手臂開始顫抖，也不敢再與我對視。

她狼狽地背過身，心卻如同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叫她痛苦地難以呼吸。

直到楚浩銘嗚咽出聲，宋晚棠才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她扶著他。

“阿浩，我送你去醫院。”

宋晚棠帶著楚浩銘離開，她步子很快，卻在路過我時，腳步似乎異常沉重。

空曠的客廳，隻剩下我一人。

手機裏，是剛才錄下的音頻，以及私家偵探發來調查好的全部證據。

其中一條視頻，是陽陽倒在血泊裏，朝宋晚棠伸出小手。

“媽媽救我，陽陽好疼，媽媽......”

可女人隻是冷著臉，眼睜睜地看著孩子的手，一點，一點，垂落在地上。

我看著屏幕上陽陽的臉，看著她眼底對媽媽的渴望，從希望，到不解，再到絕望。

原來，我的孩子在死前，知道了媽媽不愛她的真相。

他那時會想什麼呢？

是我做錯了什麼，還是為什麼媽媽要這麼對我？

亦或者是，爸爸快跑......

痛苦、憎恨，各種情緒讓我渾身都在顫抖。

身後再次傳來腳步聲。

五六歲的孩子臉色蒼白，抱著飛機模型站在臥室門口。

他問我：“叔叔，你是誰？為什麼出現在我家？”

他的臉那樣熟悉，他的心跳聲，同樣熟悉。

我盯著他的胸口，衣服掩蓋下跳動的，是我兒子的心臟。

如果不是楚滿滿，我的陽陽，就不會死。

所以憑什麼陽陽死了，他還活著？

我的眼神逐漸冰冷，而後在楚滿滿疑惑的視線裏緩緩蹲下身。

“滿滿乖。”

“跟叔叔回家，叔叔，給你準備了糖吃。”

......

開車前往醫院的路上，宋晚棠一直緊皺著眉頭。

她眼前不斷閃現著我含淚質問她的畫麵，每回想一次，心裏就如同被砸進去一顆石頭。

沉甸甸的，讓她越發惶恐不安。

突然，手機鈴聲在靜謐詭異的空間響起。

聽筒裏，我的聲音冷靜得像是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宋晚棠，楚滿滿在我手裏。”

汽車急刹車停在路邊，宋晚棠雙手猛地攥緊方向盤。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的腦海裏驟然滋生。

難道......他......知道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