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的妻子是個心口不一的女人。

她說不想要孩子要丁克，但轉頭就以母親的身份去參加竹馬兒子的家長會。

我媽住院，她說我是個男人去照顧病人不方便，非得去照顧我媽。

可去醫院的當天，她就陪竹馬一家去了迪士尼。

現在竹馬的兒子在學校捅了婁子，她又憤憤不平地來學校討公道。

要我這個班主任全權負責，害得我差點丟了工作。

看清她的真實嘴臉後，我拍手叫好。

「你們一家三口，真的很配。」

寒假結束，立春的天裏，居然下起了小雪。

我剛到班級門口，準備進去開家長會。

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講台旁邊跟人熱情的社交。

「新年好，我是楊銳皓的媽媽。」

我的腳還沒伸進去，就僵在了原地。

那個忙著在社交的人正是我的老婆，段淼淼。

今天是她的三十歲生日，我本來打算早點開完家長會陪她出去好好慶祝。

但她卻決絕了我，一本正經的跟我說：「老公，你賺錢不容易，不用大費周章給我過生日，再說了，咱們結婚都這麼多年了，老夫老妻的，在家炒兩個菜，喝點啤酒就得了。」

天真的我以為她是在心疼我理解我。

我心裏既感動又內疚。

二話沒說，我就去商場裏買下了她一直很想要的限量款香奈兒包包，想給她一個驚喜。

剛才來開家長會的路上，我覺得一個香奈兒包還不夠，還在想著要怎麼做，再買點什麼禮物才能更好地彌補她。

沒想到，她倒是給了我一個大大的驚喜，竟然以楊銳皓媽媽的身份來參加家長會。

我靜靜地在門外聽著他們的聊天內容。

「本來我是打算跟我老公一起來開家長會的，隻是他在路上有些事耽擱了，等會才過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們打算一會出去好好慶祝一下。」

「你老公對你可真好啊！」

「是啊，就是他愛花錢，說這叫什麼儀式感，非要訂希爾頓的包間給我過生日！」

我這才明白，原來她是要跟別人去希爾頓慶祝生日啊。

在我的記憶中，她認識姓楊的人，有且僅有一個，那就是她的竹馬，楊文澤。

我這才恍然大悟，自嘲地笑了笑。

我萬萬沒想到，我的老婆居然會在她三十歲生日這天回送給我一個天大的驚喜。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走進了教室。

坐在第一排的段淼淼看到我後，瞳孔一縮，下意識地露出了驚慌的表情。

跟她聊得火熱的琳琳媽媽熟絡地跟我打招呼：「羅老師，你來了！今天穿得真帥啊！」

段淼淼的反應也很快，就像是第一次見到我一樣，恍然大悟道：「沒想到羅老師居然這麼年輕這麼帥啊！羅老師您好，我是楊銳皓的媽媽，以後還要麻煩您多多照顧我兒子了！」

她熟練又自然的回答，看起來就像是個真正的學生家長。

如果不是我太熟悉我的老婆，或許我可能就以為眼前的這個女人不過就是跟段淼淼長得一模一樣的陌生人而已。

這一刻，我的心被拉扯得生疼。

可即便現在有千萬個不舒服，我也得去做好本職工作。

講完學生這學期的基本表現後，我剛要準備結束家長會，突然，一道清冽的聲音打斷了我。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一個打扮得西裝革履的男人直直地朝段淼淼走了過去。

「老婆，我來啦。」

「我剛好在想你呢，你就來了，我們還真是心有靈犀。」

姍姍來遲的這個男人，就是段淼淼意難平的竹馬，楊文澤。

我看著段淼淼緊緊地挽著他的胳膊，隻覺得刺眼。

原來他們一直都有聯係啊。

當年，段淼淼答應我求婚的時候，曾經跟我坦誠自己有一段刻骨銘心的初戀，但她信誓旦旦地說，現在隻想好好跟我在一起，她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愛我。

那時的坦誠到了現在，我才發現，原來那隻是一劑預防針。

該來的，還是來了。

段淼淼此時的眼睛深情繾綣，滿眼都是楊文澤的倒影。

楊文澤沒拿新的椅子，兩個人一起擠在一張椅子上。

段淼淼坐著不舒服，楊文澤更是直接把她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坐在楊文澤的大腿上後，段淼淼羞澀地如同剛戀愛的少女，雙頰緋紅。

兩人就這麼旁若無人地在教室裏上演了一出不合時宜的校園偶像劇。

我冷冷地提醒了一下他們。

「家長會已經結束了，你們可以走了。」

段淼淼這才像燙到了一樣，從楊文澤的大腿上跳了起來，還嗔怪地錘了一下他的胸膛。

「怎麼這麼晚才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老婆，你瞎說什麼呢！這可是兒子的家長會，我當然要來了，這可是我們的寶貝兒子呀！」

坐在後麵的琳琳媽媽笑著感慨。

「你們感情真好，羨慕啊！」

像是為了印證這句話，楊銳皓從外麵跑進了教室，迫不及待地要拉他們走。

「爸爸，你終於來啦！我餓了，我們快去大酒店吃漂亮飯吧。」

「好，以後不要跑那麼快，磕到了怎麼辦？」

段淼淼溫柔地幫楊銳皓整理好褶皺的校服後，又一手牽著楊文澤的手，另一手牽著楊銳皓往外走去。

「走，我們去吃漂亮飯。」

我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三人離開了。

我苦笑著搖搖頭，段淼淼自始至終都沒看過我一眼。

琳琳媽媽望著他們的背影不禁勸誡我：「瞧瞧人家多幸福啊！羅老師，你和他們年紀差不多，別搞什麼丁克了，你基因這麼好，多生幾個啊！」

可我的老婆並不這麼認為，她不止一次地跟我說過不喜歡孩子，她說生孩子身材會走樣，還說比起孩子的聒噪，她更喜歡兩人世界的安逸。

現在想起她當時信誓旦旦的承諾，我隻覺得可笑。

2

我剛洗完澡準備做飯，一陣急促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電話那頭的爸爸語氣焦急：「你媽晨練的時候被車撞了，你快來醫院看看......」

話還沒說完，被我媽打斷。

「你和兒子說這幹什麼......」

她攔著不讓我爸繼續說，故作輕鬆：「兒子，媽沒事，明天就出院了，你爸就是大驚小怪，別來啊！千萬別來！浪費錢！」

掛斷電話後，我心裏一陣酸澀，解下圍裙後，轉身就去收拾行李箱。

怎麼可能不去。

那可是我媽。

我拖著行李箱等電梯的時候，正好撞上了回來的段淼淼。

她看到我手裏的行李箱，眉目一擰：「羅景洲，我不就是沒回來吃飯嗎，你至於跟我賭氣，離家出走嗎？我還真是對你太好，讓你這麼無法無天！你要是敢走，以後就別回來了。」

「我媽住院了。」

段淼淼繼續責備的話被我堵在口中。

她自知理虧，一改臉色，挽著我的胳膊溫聲安慰。

「哎呀，我不知道嘛！老公，你別生氣，好不好？太晚了開車不安全，等明天再去吧。」

「婆婆住院了，你一個大男人去照顧也不方便，等明天，我和你一起過去照顧。」

我剛才著急上頭，確實忘了現在開車到醫院也得淩晨一點了，根本進不去醫院。

不如明天早起出發。

段淼淼見我被說服，立刻喜笑顏開。

「我們還得多買點補品帶回去，一會我就選好。難得回去，明天肯定讓婆婆好好開心一下。」

她好像又恢複成了溫柔體貼的段淼淼。

看我的表情有所好轉，段淼淼趁熱打鐵關懷道：「我怕你沒吃飯，給你打包了你最愛吃的蟲草乳鴿湯，還熱乎呢，快嘗嘗。」

我掃了眼她手裏提著的酒店打包袋，心徹底沉了下去。

三個小時前，段淼淼發了條朋友圈動態。

她和楊文澤一家在希爾頓的包間吃飯慶祝生日。

三張照片，一張是飯桌上的菜，一張是她跟楊文澤喝交杯酒，還有一張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合影。

動態僅存在了半個小時，就消失了。

我猜她是想起來忘記屏蔽我了。

而現在桌上這份，就是她帶回來的殘羹剩飯，甚至不是專門留好的。

我怎麼又忘了，眼前的女人已經變心了。

她已經不是從前的段淼淼了。

晚上，我和段淼淼背對背躺在床上。

幽幽的手機光在黑暗的房間裏格外醒目，更不用說段淼淼時不時發出的笑聲。

我知道，我老婆又戀愛了。

而我還躺在床上失眠，擔心我媽的身體，輾轉反側後半夜才睡著。

沒多久我從睡夢中驚醒，看了下時間六點了。

「老婆......」

我看著空蕩蕩的身邊把話咽了回去。

床上的另一側早已沒了溫度。

我獨自趕去了醫院。

才知道我媽右腿膝蓋粉碎性骨折，加上年紀大了，得起碼在醫院裏住半個月。

媽媽的腿被高高固定住吊在那裏，但看到我還是很高興，不停詢問我最近的情況。

問完後，又好奇地往病房門口張望。

「咦，淼淼呢？怎麼沒跟你來？」

我隻能借口道：「她臨時有點事，等忙完就來了。」

「沒事，不用來，媽在醫院有人照顧。」

3

下午四點，消失的段淼淼終於來了電話。

我特地到樓梯間才接通。

「景洲，昨晚楊銳皓急性闌尾炎，你知道的，他家裏沒有女人，楊文澤一個大男人怎麼照顧得來！我必須得去幫忙。」

「他也是你的學生，你能理解我的吧？」

「嗯，生病沒辦法，當然理解。」

我聽著她電話背景裏小男孩開心的笑聲，內心非常平靜。

但她自己似乎有些心虛，往人少的地方又走了好一會兒，欲蓋彌彰地解釋：「我剛才在給他們父子倆買飯，有點吵。」

「沒事，挺熱鬧的。」

我在心裏補了一句，周末了，迪士尼肯定人多。

「我明天肯定來看婆婆！你肯定沒帶補品吧，我就知道你就是不夠細心，等我明天......」

曾經我將段淼淼的嘮叨視為愛我的表現，可現在不過是讓我頭痛的緊箍咒。

我不想再忍耐，打斷了她的話。

「不用來了。」

「你說什麼？」

段淼淼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

我依舊平靜：「段淼淼，離婚吧......」

電話那頭許久沒有傳來聲音。

正當我以為電話要被掛斷時。

「老公，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段淼淼又回話了。

身邊還有了其他人的聲音。

「哎呀別打電話了，我要玩激流勇進，我們快去排隊，人好多......」

「哎哎好......景洲，有什麼事等你回來再說吧。」

電話這次真的被掛斷了。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病房。

媽媽很快就看出來我不對勁。

「你和淼淼沒吵架吧？」

看著媽媽擔心的神情，我把段淼淼變心的事咽了下去。

「沒吵架，她最近事有點多，可能來不了。」

「來不來都沒事。你們都結婚這麼多年了，要相互體諒，抓緊時間生個孩子出來，比什麼都強......」

媽媽苦口婆心地說著。

我爸在一旁衝她搖搖頭。

媽媽才恍然想起，忙改口道：「不是，不是，瞧我這記性，有孩子沒孩子都沒事！你們倆過好日子比什麼都重要。」

看著他們小心翼翼的樣子，我隻覺得自己不孝。

段淼淼一直說自己不喜歡孩子，害怕身材變樣，影響我們的夫妻感情，我就尊重她的意願便默默將自己兒女雙全的願望舍棄掉了。

我隻希望可以暫時不要和我家裏人說，等之後循序漸進地說明白。

可段淼淼不想每次跟我回家的時候被追問，於是跟我媽媽見麵的第一天，她就跟我媽媽說我們打算當丁克。

我看著媽媽上一秒知道我要結婚而欣喜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但她又不想讓我為難，很快就假裝沒所謂。

可哪有父母不希望自己享受天倫之樂。

等我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了。

段淼淼坐在沙發上玩手機，從她臉上溢於言表的開心，就能猜到她在和誰聊天。

我沉默片刻，出聲問道：「老婆，如果我說我想要個孩子，你怎麼想？」

「你說什麼？」

段淼淼從沙發上猛地站了起來，立刻進入了戰鬥模式。

「你怎麼從你爸媽那回來一趟，又提生孩子的事。我明明結婚的時候就告訴過你，我不喜歡小孩，你們也都答應了。」

「你為什麼突然又反悔了，不會是他們逼你了吧？你們能不能尊重一下我啊？我可不是生育機器！」

我隻是平靜對上她的眼睛：「你不喜歡孩子。那如果和楊文澤生呢？」

「文澤，他......你不要把你們倆混為一談。」

看著她支支吾吾，滿臉尷尬的樣子，我已經不想再說下去了。

「段淼淼，你們一家三口真的很配。」

「我成全你們，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