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很快來到廠長家,廠長住的樓房和員工們的筒子樓不一樣,基本和二十一世紀的樓房沒太大區別,唯獨就是七樓稍微有點高。
張春雷一邊爬樓一邊緊張:“串門應該買點水果,咱們空手過來能進家門麼?”
隨著房門敲開,係著圍裙的中年婦女好奇的打量著他倆。
“你是吳廠長的夫人吧?”陳平安穿的西裝革履,態度有些倨傲。
廠長夫人以為是領導派下來調查工作的,慌忙熱情的遞上了拖鞋。
罐頭廠工人都知道這位夫人孟春華的性格潑辣而且善妒,張春雷還沒想好怎麼打招呼,陳平安已經不客氣的在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
夫人端過來瓜子花生放在茶幾上,熱情道:“快坐快坐,你們就當成是自己的家,不要拘謹啊。”
張春雷坐下來的時候,下意識的看向陳平安,這位祖宗是要鬧哪樣啊?
如果被孟春華知道自己和平安哥是在裝大尾巴狼,他倆的臉不被撓花才怪。
陳平安舒坦的靠著沙發,態度慵懶道:“環境還不錯,吳廠長的日子過的挺舒坦啊。”
孟春華緊張的坐在對麵,聽到這話打了個寒顫,難不成是上麵派人調查貪汙腐敗?
她急忙解釋:“這都是國家政策好,房子一半的錢是公積金,剩下的一半是我倆這些年攢的,親戚那裏還借了點。”
陳平安直起身子笑道:“孟大姐不要緊張,您這個賢良淑德的樣子,和我聽說的一點都不像。”
張春雷嚇壞了,直衝陳平安眨眼睛,不要亂說啊!!!
串門不帶見麵禮,還當麵說領導夫人的壞話,慌得張春雷想要跑路。
孟春華拿捏不準陳平安的身份,但是這番話勾起了她的好奇心,難不成老公在外麵編排自己?
陳平安感覺目的達到了一半,繼續說道:“好多人都說孟大姐的脾氣火爆,潑辣善妒......”
張春雷聽得滿頭冷汗,平安哥真的瘋了!
老廠長呢?
如果廠長這時候回來,認出他倆的身份,還不吃不了兜著走?
他語無倫次道:“廠、廠長不在家,要不咱們先回、回去吧?”
孟春華看著他的磕巴樣子,感覺有點眼熟:“這位同誌和我是不是見過?”
張春雷尷尬的腳指頭使勁摳地,他還沒說話,陳平安已經笑嗬嗬道:“吳廠長認識我們,他怎麼不在家?”
孟春華更加認定兩人是上麵派下來考察的,收斂起脾氣說道:“今天我多做了幾道菜,他出門買酒了。你們不要聽外麵的謠言,我脾氣其實很好的......”
陳平安擺了擺手,不以為意道:“罐頭廠的財務科主任李慧萍和副廠長勾勾搭搭,最近又和副廠長疏遠了,她下一個目標會是誰?你稍微厲害點還是對的!”
孟春華這個女人本來就很善妒,這番三言兩語,立刻挑起了她的猜忌。
李慧萍和副廠長的風言風語,早就吹到了孟春華的耳朵。
倆人真的分開了,下個目標不是自己老公是誰?
不需要陳平安接下來有任何話,僅僅這樣的三言兩語,她腦袋裏麵就連李慧萍給她老公生孩子的畫麵都出來了。
恰好這時,開鎖聲響起,吳德貴拎著兩瓶酒回到家,一邊換鞋,一邊驚訝道:“家裏來客人了?”
張春雷的兩條腿變軟了,冷汗刷刷的冒出來,這......這可該怎麼辦?
今天就不該陪著平安哥胡鬧的,沒帶禮物串門就算了,還在廠長夫人麵前拿架子,自己死定了!!
孟春華快步過去接過白酒,惡狠狠的瞪了老公一眼:“上麵派人來走訪了,等你半天了。”
“上麵有人走訪?”
吳德貴急忙端正姿態,佝僂的腰直起來,當他看清房廳的兩個人,眼珠子不禁瞪圓了。
“怎麼是你倆?”
張春雷看到廠長的那一刻,已經嚇得抬不起頭。
孟春華壓低聲音道:“老公,他倆好像是上麵派來做調查的。”
吳德貴氣急敗壞道:“他倆是我廠子裏的員工!坐著的那個還是被開除的。”
一瞬間,孟春華感到天旋地轉,差點背過氣去。
吳德貴的脾氣再好,這時候也忍不住了:“你倆挺行啊?冒充上級部門跑到我家?你倆不說清楚,傻雷也不用上班了!”
吳德貴五十餘歲,性格慢吞吞的,從沒發過這麼大的火,張春雷被嚇得支支吾吾。
這叫什麼事啊?
他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陳平安大喝一聲:“嫂子,我和傻雷進來以後,有說過是上級派下來的調查員?”
吳德貴狐疑的看向老婆,陳平安太理直氣壯了,看起來不像是撒謊。
孟春華想起這倆人確實沒有那麼說過,心裏有火發不出來。
陳平安站起來反倒是理直氣壯:“毛偉人說過無產階級平等,但是廠長瞧不起工人階級,咱倆還不識趣的滾蛋?”
罐頭廠眼看著麵臨倒閉了,吳廠長接下來麵臨重新落實工作的關鍵時期,這種時候冒出負麵消息絕對致命。
他隻能忍著氣將倆人拽住。
陳平安調侃道:“我倆走都不行?還要打人啊?”
“快開飯了,吃點東西再走吧。”吳德貴為了不被傳播謠言,隻能咬著後槽牙擠出笑容。
吳德貴窩囊了一輩子,在廠子裏被副廠長貼臉開大,在外麵又被大混子胡漢民掐住貨源,導致工廠麵臨著倒閉。
但是,說來說去,都沒有今天的憋屈。
夫妻倆被兩個工人欺負了,還要好吃好喝的招待人家!
吃飯的時候,張春雷不敢動筷子,陳平安抓起桌上的雞腿狼吞虎咽,絲毫不顧及旁邊的三人。
等到他吃飽喝足了,簡單擦了擦手,說道:“吳廠長,你知道我今天來的目的麼?”
吳德貴沉著一張老臉,沒好氣的道:“被開除了找我這個大領導報複?”
陳平安笑著回應道:“吳廠長,工人階級的覺悟沒你想的低。”
吳德貴半信半疑道:“那你今天過來......”
“我今天這一趟啊,是要救救你。”
陳平安這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無論是廠長夫婦還是張春雷全都感到腦瓜嗡嗡的。
吳德貴更是忍不住打趣道:“我出什麼事了?輪得到你來救?”
陳平安對待廠長的態度,絲毫都不在意:“罐頭廠很久不發工資了,廠長,你覺得距離倒閉還有幾天?”
“像你這種級別的肯定還會安排工作,但是那些開除的工人會不會罵你祖宗三代?”
吳德貴的眼裏露出了憂愁,這段時間他頭發都愁白了,顯然說進了他的心裏。
他劃起火柴,點了一根煙,吧嗒吧嗒抽了兩口,沒有心思鬥嘴了:“就算這樣,你有什麼辦法?”
“罐頭廠的困境在於桃源縣的罐頭價格太高!”陳平安侃侃分析道,“這一切源自於胡漢民掐住了桃子的源頭。”
“胡漢民想要高價賣桃子,縣罐頭廠又實在拿不出錢,而且我現在告訴你,桃源縣那邊你已經不用指望了!”
吳德貴皺著眉頭,道:“什麼意思?”
“胡漢民對外宣布徹底不會賣給你,這是你的第一個壞消息。”
吳德貴深吸了口氣,半信半疑道:“還有第二個壞消息?”
“當然!”陳平安繼續說道,“市裏的大罐頭廠已經派出代表,他們的目標就是收走桃源村的桃子!你覺得縣罐頭廠還有活路麼?”
吳德貴聽到這話,手指一抖,煙頭掉在褲子上燙了個窟窿。
“不......不可能吧......”
“你是哪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