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相戀十年的顧悅之是個完美女友。
長得漂亮,能力好,唯一的缺點就是喜歡打擊我。
我考了第二沒考第一,會被她說“不夠聰明”。
我好不容易賺到稿費,卻被她說我寫的東西“毫無價值”。
後來,西服店裏,當顧悅之指責我身材練的不夠好,穿起西服沒有一點新郎樣時。
我終於崩潰了,第一次朝她嘶吼:“你要是覺得我不夠好,就不要和我結婚啊!”
1
西服店裏,當我從試衣間裏走出來的時候,連旁邊陌生的顧客都忍不住驚呼。
導購小姐微笑著說:“江先生又高又瘦,穿起這套西服來真帥。”
“快給你未婚妻看看吧,她一定會喜歡的。”
我笑著回應:“那可不一定,她這個人要求高得很。”
畢竟相處十餘年,顧悅之對我一直都是高要求,從未誇獎過我一句。
可是今天,我看向鏡子裏的自己,寬肩窄腰,挺拔秀氣,和這套西服相襯至極。
我想,顧悅之應該會喜歡的吧?
她會誇我嗎?會覺得我帥嗎?會像西服店裏的其他妻子一樣被驚豔得合不攏嘴嗎?
懷著這樣的期待,我略帶緊張地拉了拉顧悅之的衣角。
隻是下一刻,我的期待便被無情地碾碎了。
2
顧悅之轉過頭來,上下打量著我,說出來的第一句話是:“江清,你還是太胖了。”
我的笑容僵在臉上,連一旁的導購都有些不知所措。
“臉腫,手臂粗,骨架大,腰壯,穿起來一點都不好看。”
顧悅之歎了口氣:“江清,你穿這套西服,真的一點新郎樣都沒有,也就我能忍受你。”
她的聲音說大不大,卻剛好是店內每個人都能聽到的程度。
各樣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同情的,嘲諷的,看好戲的······
那一刻,我感覺我隻是一件被顧悅之肆意打量的商品,而不是一個人。
我一口氣哢在喉嚨口,心裏堵塞得幾乎無法呼吸。
明明為了穿下這套西服,我已經按照顧悅之的要求,每天運動;
明明三個月,我每天都隻吃一丁點東西,好不容易瘦了二十斤,就是想在婚禮上好看點,站在她旁邊能配得上她。
為什麼,她還要這樣說我啊?
也許是多日的饑餓讓我情緒不穩,又或許是期待落空的感覺實在難受。
總之,這一刻,忍了十年的我不想再忍了。
我扯下領帶,第一次朝她嘶吼:“顧悅之,你要是覺得我不夠好,就不要和我結婚啊!”
“是,我沒有新郎樣,我配不上你,所以這婚,我不結了!”
在顧悅之驚訝的目光中,我深吸一口氣,終於說出了那句無數次盤旋在我腦海裏的話:
“顧悅之,我們分手吧。”
3
直到兄弟葉陸來接我的時候,我的胸口還是一陣一陣的疼。
取消結婚的消息在朋友圈一發出,大家紛紛來問我怎麼回事。
最多的言論便是:“江清,你和顧悅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她那麼好的女人,錯過了可就沒有了。”
就連我媽也站在顧悅之那邊:“我聽悅之說了你們的事情,就一件小事,沒必要放在心上。”
而顧悅之隻是給我發了三個字:“別鬧了。”
我握著手機,一股無力感從心底蔓延而出。
沒人理解我。
畢竟在大家眼裏,顧悅之就是個完美女友。
長得漂亮,能力好,會賺錢,和我談了十年還從不出軌。
要說有什麼缺點,就是喜歡打壓我。
我們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
她屬於“別人家的孩子”,事事都能做好,樣樣比我厲害。
可是,上天是公平的,給予了她天賦的同時,也給了她一個不堪的家庭。
她的母親早逝,父親是個事業狂,鮮少管她,隻有在她拿了什麼獎項的時候,才會多看她兩眼。
因此,顧悅之格外早熟。
院子裏的小孩都還在玩泥巴的時候,顧悅之已經開始參加奧數競賽,並且能拿獎了。
不幸的原生家庭,造就了顧悅之冷淡的性格。唯獨對我,她會露出毒舌的一麵。
我考了第二沒考第一,她會敲我的腦袋說我“不夠聰明”,會指著我的錯題凶我“為什麼這麼簡單的題都會做錯”。
我參加競賽隻拿到銅牌,拿到金牌的她會恨鐵不成鋼,冷冷地指責我是“木頭腦袋”。
在我的青春裏,我媽最愛說的就是“你看看人家顧悅之,多優秀,回回考第一,拿獎拿到手軟。”
可以說,我是在顧悅之的陰影下長大的。
我不喜歡她總是將我貶得一文不值,也討厭媽媽總拿我和她作比較。
可在情竇初開的歲月裏,大家卻說我和顧悅之是“歡喜冤家”。
他們說,顧悅之那樣對我,正是她喜歡我的表現。
就連顧悅之表白的時候也說:“江清,我要不是喜歡你,我會對你要求這麼嚴格嗎?”
那是她第一次這麼溫柔地對我說話,少女眉眼柔和,眼底盛放著笑意。
周圍起哄聲不斷,讓我無暇顧及心底的那點不適。
我就這麼稀裏糊塗地和顧悅之在一起了。
這一糊塗,便是十年。
4
葉陸是我大學時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支持我分手的人。
大學時,有一回,顧悅之約著我一起去圖書館自習。
周末七點鐘起床可不是易事,盡管我已經拚命衝刺,可還是遲到了兩分鐘。
那時顧悅之雙臂交叉,神色不悅:“江清,為什麼你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
“你以後工作了,見客戶也要這樣遲到嗎?要是涉及到上千萬的合作怎麼辦?”
我下意識地想道歉,可晨運回來的葉陸卻把我拉在了身後。
“周末還要早起陪你自習本來就是反人性的,江清能做到已經很棒了。”
“而且就遲到了兩分鐘,你有必要上綱上線的嗎?”
從那時起,顧悅之和葉陸的關係就變得很差。
葉陸很喜歡誇我,我績點第二他會誇,我過了四級他會誇,就連我早起上早八他也會誇。
他說:“你別聽顧悅之的話,江清你已經很牛了!”
這種肯定,是我二十餘年的人生裏從未得到過的東西。
因此我非常喜歡和葉陸呆在一起。
顧悅之對此卻嗤之以鼻:“他誇你,不過是想讓你驕傲,從而看不到自己的不足。”
“謙虛使人自省,像我這樣直接點出你的缺陷,才是真的為你好!”
談起葉陸,顧悅之總是忍不住眉心輕蹙,緊抿雙唇。
我知道,這是她心情不好的表現。每次她一擺出這個表情,我就免不了要挨訓。
我想反駁她,說葉陸不是那樣的。可是恐懼卻無來由地蔓延開來,將我死死地定在原地。
我太害怕了。
我害怕顧悅之的憤怒,害怕她的指責。
葉陸聽到這事時隻是輕輕歎了口氣:“江清,被打壓慣了的人是很難掙脫的。”
“慢慢來吧。”
所以今天,聽到我終於下定決心和顧悅之分手,葉陸格外高興。
他破天荒抱了我一下,輕聲說:“恭喜江清,脫離苦海。”
5
葉陸把我帶到了他家,讓我暫時住在次臥。
他把我領進房間:“江清,這是我妹的房間,暫時先在兄弟這委屈一下吧。”
我看著粉色的牆紙,米奇的書桌,床上還有一個雙馬尾的洋娃娃,不禁有些恍惚。
不過也行吧,畢竟是寄宿,兄弟也沒收我房租。
“很棒了!”
顧悅之是個極簡主義者,家裏以黑白灰為主。
對於我的喜好,他隻會嗤笑一聲,嘲諷道:“江清,你的審美真是俗不可耐。”
想到這裏,我的心裏又是一陣刺痛。
如果說,顧悅之是我人生中一場難以察覺的噩夢。
那麼葉陸,大概就是上天對我的彌補吧。
6
我準備去我和顧悅之的婚房收拾東西。
卻沒想到我到婚房的時候,顧悅之已經回來了。
她坐在沙發上,懶懶地掀了掀眼皮:“鬧夠了,回來了?”
我極力克製發顫的聲音:“我沒有鬧,顧悅之,我說分手是認真的。”
“這次回來,我是來收拾東西的。”
出乎意料的是,顧悅之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雙手交叉,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按捺住心底的不適,開始收拾起東西。
其實我的東西不算多,真正屬於我的東西隻有幾件。
大部分,都是搬過來之後,顧悅之給我買的。
剛同居那會,她看著我花花綠綠的漱口杯和毛巾,皺了皺眉頭。
“江清,你的東西怎麼土裏土氣的,難看死了。”
第二天,她就把那些東西全換掉了。
我去和她理論,她卻毫不在乎地說:“你的東西太低級,上不了台麵,所以我換了。”
那是我第一次想分手。
我不明白,個人喜好,為什麼會有高低貴賤之分?
可我媽勸我:“悅之喜歡你就隨她去唄,你們都在一起這麼多年了,總不能為了這麼點小事分開。”
那一次,我妥協了。
很久後我才意識到,這根本不是小事。
讓自己感到不舒服的一切事情,都不應該是小事。
7
這個家,唯一讓我留戀的就是我寫作的那個角落。
一張桌子,一盞台燈,一台電腦,卻創作了無數作品。
我從小就喜歡寫東西,但顧悅之總是指責我“不務正業”,我隻好暫時擱置了這個愛好。
直到上了大學,時間多了,我又重新開始寫作,第一個讀者就是顧悅之。
我滿心歡喜地希望她能誇誇我的作品,可她看完後,隻是冷冷地說:“你寫的東西狗屁不通,一文不值。”
“江清,你在寫作上沒有天賦,放棄吧。”
可我大抵是愛寫作的,第一次沒有聽她的話。
我堅持寫了下去,這一寫,還真讓我寫出了名堂來。
拿到第一筆稿費的時候,我有些得意地向顧悅之炫耀:“我寫的東西拿到錢了,有足足300呢!”
我想向她證明,我寫的東西有人看,甚至有人願意為之付費。
我想證明,我沒有她所說的那麼差。
那次,顧悅之是什麼反應呢?
她一目十行,極快地掃了一眼我的作品,然後直接下定論:“毫無價值的東西。”
她高高在上的看著我,眼神裏難掩嘲諷:“這個世界上還是好心人多,估計是為了鼓勵你這個新人才給你打賞。”
“你以為,你真的寫得很好?”
她的每個字都化作利刃,把我心尖上名為期待的氣泡戳破,隻留下潰爛的,流膿的傷口。
後來,不管我寫作賺了多少錢,我都再沒有和顧悅之說過。
我深吸一口氣,正準備收起電腦,卻突然發現電腦是開著的。
打開屏幕,桌麵上的存稿,竟然都消失了!
那可是10w字的存稿,每個字都是我反複斟酌之後才敲下的,裏麵飽含的心血,不言而喻。
我翻看了垃圾桶,又去查找word裏麵的曆史記錄。
沒有,沒有,都沒有!
隻有一個人會做這樣的事情······
身後突然傳來顧悅之的聲音,她倚在門邊看著我,眼神晦暗不明:
“你寫的東西,我幫你刪了。我看,就是這種沒用的東西,把你的心都弄飄了。”
“你不會以為,靠這種一文不值的東西,你就可以離開我,獨自生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