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人淡如菊,不屑與人爭鬥。
為了保護她,我將自己逼成悍夫。
她被搶出國名額,我去跟校領導理論拿回名額,她說我丟了文化人的臉。
她借出東西從來不問人要,我去讓人還,她嫌我斤斤計較。
她得了好名聲,而我成了超雄男。
我一直以為她是理解我的,我們也相伴了六十載。
直到我死後一個月,她嫁給了初戀。
婚禮上妻子深情款款。
「跟誌趣相投的人在一起一刻也是永恒,跟不愛的人一起每刻都是痛苦。」
兒子也感歎。
「沒有爸就好了,媽能婚姻圓滿,我也有個溫柔爸爸。」
再次睜眼我回到為妻子爭取出國名額的那天。
這一次我不再當出頭鳥,就看她能人淡如菊到幾時。
1
「哥,這出國名額也不能說是我搶了老柏的啊。當初領導問她時,她自己說的她不在意出不出國交流,全憑領導吩咐。」
「對啊,我肯定要將機會給積極爭取的同誌啊!老賀可是找過我好幾次爭取的。老柏不說我還以為她不要呢。」
我睜開眼,便見到學校領導以及同事正一唱一和地辯解他們搶了我妻子出國名額的事。
而被搶了名額的當事人,也就是我的妻子柏安瀾卻一臉不耐煩的拉我的衣服。
「趕緊回去,我們都是文化人,哪裏能鬧成這樣?一點不體麵!」
看著這一幕,我清晰地意識到我重生了。
還重生在我向學校領導撒潑拿回柏安瀾被搶的出國學習名額的時候。
我的妻子柏安瀾向來人淡如菊,不爭不搶。
學校裏發節日禮物,她總是最後去拿,帶回來的都是坑坑窪窪別人不要的。
鄰居想要借我們家的東西,她總是大方借出,卻從來不去要回。
每次我問,她都擺手。
「唉,那點東西,你計較那麼多幹什麼?」
可是那些小東西說起來不貴,但一個月買上十次,也是一筆不小的錢了。
妻子雖是教授,但她清高隻有死工資。
我們還要養孩子,一家人過得緊巴巴,哪裏能經得住這麼浪費?
於是我隻能在妻子大方後去斤斤計較。
工作上,妻子也是不爭不搶。
哪怕她教學質量、發表論文數、科研成果都是數一數二,每次有什麼好事都輪不到她。
她常說:「我是做科研的,哪裏能計較那麼多身外之物?」
對於這麼一個人淡如菊的妻子,我很是無奈。
按她這種過法,我們家都得沒了。
但我又信了她不管俗物才能安心搞研究。
於是為了保護她的「赤子之心」,我隻能自己立起來。
我從居家變得凶悍,從大方變得斤斤計較,為妻子和我們家爭取我們應當得到的利益。
隻有這樣我才能維持著這個家一直走下去。
在知道妻子的出國名額被搶後,我自然忍不了。
我滿腔怒火,直接衝到了學校,找校領導理論。
一通吵鬧後,我成功拿回了妻子的名額。
但我也在A大裏徹底出了名,成了超雄男的代名詞。
旁人對妻子同情無比,感慨柏教授這麼人淡如菊的一個人怎麼就嫁給了我這樣人,真是辛苦她了。
柏安瀾則對眾人歎氣。
「唉,嫁都嫁了,我還能怎麼辦?離婚那種事我也幹不出來。」
曾經我以為我的婚姻還算幸福。
妻子是人人敬仰的教授,兒子也很有出息,繼承了妻子衣缽,也成了大學教授。
雖然磕磕絆絆,但到底和妻子度過了六十年,直到我八十二歲去世壽終正寢。
死後我的靈魂並沒有離開,而是飄蕩在世間。
我以為老天爺是知道我放不下妻子孩子,想要讓我繼續看著他們。
然而我沒想到的是我死後一個月,柏安瀾就嫁給了初戀盛筠。
2
那時我飄在婚禮現場,看著向來神色淡淡的柏安瀾滿是皺紋的臉笑成了一朵菊花。
婚禮現場掌聲雷動,氣氛熱烈。
柏安瀾接過話筒,無比深情。
「感激上蒼,讓我還能在這把年紀和最開始愛的人成婚。雖然我們所剩時間不多,但能跟心意想通的伴侶相守幾年也是好的。」
「畢竟跟誌趣相投的人在一起一刻也是永恒,跟不愛的人一起每刻都是痛苦。」
她還賦詩一首。
「一百年真心期許,紅燭再題初戀情。六十載勞燕分飛,錦書難寫相思曲。」
隨後大屏幕上展示出他們年輕時的照片以及六十年不間斷的通信。
男人豐神俊逸,眼眸含笑,女人則清秀溫婉。
信件上兩人的筆記娟秀,文采斐然,一筆一劃全是相思。
台下觀眾掌聲雷動,紛紛誇讚。
「柏教授這樣的人,合該配這樣的君子。」
「若是他們當初能結合,沒有原配的話,不知他們這一生該多幸福。」
「聽說她前夫是個沒讀過書的泥腿子,柏教授大半輩子真是可惜了啊!」
......
照片上柏安瀾眼眸帶笑,溫柔繾綣,完全不似跟我拍照時的冷漠不耐煩。
而那六十年來從未間斷的書信也昭示著他們從未斷絕的愛戀。
看著這一切,哪怕我是鬼魂也不禁想哭。
原來我的枕邊人從頭到尾想的都是別的男人,我以為的幸福婚姻就是個笑話。
這時我那已經五十多歲的兒子柏昊上場了。
我心中生出些希望,希望他能為我鳴不平。
畢竟我為了培養他耗盡了無數心血。
然而我失望了,他向柏安瀾和盛筠送上祝福。
「媽,盛叔叔,恭喜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甚至他還抱了抱盛筠。
「盛叔叔,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要你這樣溫柔懂禮的父親。」
雖然沒直說,但誰都能聽出來,柏昊是在嫌棄我這個親生父親蠻橫無禮。
柏昊聰慧但又調皮貪玩,作為父親我自然對她嚴加管教。
我陪著她上下學,監督她做作業,給她報了許多興趣班。
在我虎媽式管教下,她也考上了最好的大學,跟她的爸爸一樣成了大學教授。
我以為已經長大成人的她應當明白了我當初的良苦用心,然而她到現在竟還在嫌棄埋怨我!
我真是枉做小人!
而後我看著盛筠住進了我打理了六十年的家。
她和柏安瀾吟詩作對,養花弄草,仿佛一對神仙眷侶。
兒子待她比我這個親生父親還好,甚至她還感歎。
「沒有媽就好了,爸能婚姻圓滿,我也有個溫柔父親。錯誤的婚姻隻會為所有人帶來不幸。」
原來我對他們一輩子的付出,在他們看來隻是錯誤和不幸。
多可笑,多可笑!
3
大概是上天也感受到了我強烈的不甘,我重生了。
雖然沒能回到最初的最初,讓一切都沒發生。
但如今我才跟柏安瀾結婚十五年,還是重生在昂揚向上的八十年代。
我相信一切都還來得急!
我很快調整好了心態,不動聲色避開了柏安瀾的拉扯。
而後我一改之前的氣勢衝衝,對學校領導笑著開口。
「安瀾竟對您說她不在乎這些外在的事?可她回來還挺委屈的,我以為她很想要這個名額,所以才來的。
看來是我誤會了,您做得對,機會應該給那些自己主動爭取的人。」
現場眾人俱是一怔,顯然沒料到我的變化。
學校領導到底是見多識廣,最快回過神。
「沒想到妹夫這麼通情達理,真是再好不過了。
以前老柏總說你難纏,現在看還是要相處了才了解一個人怎麼樣的。
而且沒想到老柏在學校裏不聲不響,什麼都不爭,回家竟會跟你抱怨,挑著你來幫她爭。」
說著他轉過頭望向妻子,拍了拍她的肩,眼神很有深意。
「老柏啊!你以後想要什麼就直說,你天天一副清高的樣子,我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要呢,自然不會給你安排。
放心,這出國學習的機會還有很多,這次不行,下次我一定優先安排你。」
柏安瀾也回過了神,張了張嘴想解釋,但最終卻沒能開口,隻尷尬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