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明慧卻並不清楚高陽此刻心中所想，微微抿唇，像是在思索什麼。

等她再抬頭，已經恢複自然的笑容：“看來我交了一個熱心腸的朋友。”

高陽有點不好意思，剛想說幾句話愉悅下氣氛，對方就看了一眼手表。

“我還約了早課，得趕緊過去，不然太陽出來就要難受了。”

她衝高陽笑笑，“下次見！”

高陽下意識看了一眼天空，附和一句：“這幾天太陽確實毒辣。你要去哪？正好我沒什麼事，我送你吧。”

明慧隻是搖頭，自己推著輪椅離開，很快消失在街道拐角。

高陽一路目送，心裏升起一股總未有過的微妙感覺。

這可是他在濱江遇到的第一個真正的朋友。

明慧都能看到他不開心就過來安慰他，他卻沒能幫上什麼忙，怎麼想都有點遺憾。

不過來日方長，他至少要在這座城市待四年，不急於一時。

這麼想著，高陽伸了個懶腰，終於覺得呼吸順暢了。

他騎著小電驢回家，吃點東西大睡一覺。

醒來先給家裏打了個電話，互相關心幾句，然後又和前幾天一樣，換衣服出門跑外賣。

騎著小電驢忙碌一天，晚上還跑了幾個夜單，高陽邊計算自己跑外賣的收入，邊找個石墩子坐下。

這幾天幹活隻想著路線問題，接單時間都排不滿，要是他能好好安排一下，說不定很快就能把牛耀輝騙走的缺口填上。

跑完這兩個月，去學校報道再找新兼職，到時候一切都步入了正軌。

在亂七八糟的暢想中，午夜降臨，公寓樓準時停電，整個世界驟然陷入黑暗。

大家已經習慣這種事，熄燈的下一秒，有幾個窗戶裏亮起了微弱的光，估計都在罵罵咧咧地努力維持正常生活。

高陽正覺得好笑，就聽到頭頂上傳來極為熟悉的尖叫聲。

他抬頭，剛好看到三樓有個窗戶裏的光閃爍幾下後熄滅。

“明慧！”

一想到剛認識的新朋友可能出事，高陽渾身血液都在往頭頂湧。

他再顧不上別的，躲過保安的視線悶頭跑進公寓樓，直衝303。

“明慧！是我，你怎麼樣了？”

黑漆漆的走廊裏空無一聲，拍門和叫喊聲在走廊上空回蕩著，卻無一人回應。

是摔倒了，還是遇到什麼事？為什麼一點聲音都沒有？這裏麵到底什麼情況？

高陽心慌得不敢細想，激活電子門鎖，連著輸入幾個密碼，最後是用明慧父母的忌日打開了門。

明明好不容易成功按下門把手，他心情卻更加怪異。

“人呢！”

把那些嘈雜紛亂的思緒拋到腦後，高陽用手機打開手電筒，在屋子裏照了一圈。

裏麵環境得體，一眼看過去很幹淨，看得出明慧把自己養得很好，鄰居也確實像她說的那樣善良。

整個空間唯一讓人不滿的是，輪椅橫倒在地上，明慧本人不知所蹤。

“你摔倒了嗎？你好？你在家嗎？”

高陽連著問了幾聲，在客廳轉了一圈，最後是聽到了壓抑的哭泣聲，才循聲快步衝向房間。

那個熟悉的身影正背對著門側躺在床上，身上似乎還是白天那條長裙，但裙子腰封被側著撕爛，裙擺也被扯到了膝蓋往上，場景格外像剛被人欺負過。

這樣的背影在月光下哭泣發抖，任誰看到都會覺得於心不忍。

“哪裏摔傷了？”

高陽怕嚇到她，放緩語氣慢慢靠近，“自己爬回床上的嗎？起來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好不好？”

他站在床邊接連問了幾句，對方都隻是埋頭哭泣，完全沒有要抬頭回應的意思。

明慧性格那麼溫柔堅強，會因為摔了一跤就崩潰得不理人嗎？

高陽試探地握住她的肩膀，把她身體扶正。

“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

手機被放到旁邊，慘白的光束自下而上，給明慧的臉打出一道奇怪的陰影。

定睛一看，高陽心中大駭！

明慧嘴唇上怎麼會有一條斜斜扭扭的黑線？

誰把她嘴縫上了？

高陽震驚得手都在發抖，捧著明慧的臉給她擦眼淚，不停撫摸她的頭。

“你等一下，我去拿東西給你拆開......”

他想救人，明慧卻好像不想接受他的好意，忽然用力搖著頭把他往外推，嘴裏還發出嗚嗚的叫喊。

高陽沒能看懂她什麼意思，剛直起身就感覺後腦遭遇猛烈撞擊，無法承受的劇痛在腦袋裏炸開，他身體迅速脫力，不受控製地倒了下去。

之後發生了什麼，他已經無從得知。

但事情並沒有往最遭的方向發展。

因為高陽再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不是罪犯，是在桌邊批閱卷軸的李知恩。

“我怎麼在這兒啊？”

高陽頭痛欲裂，齜牙咧嘴地坐起來，問的第一句話是，“你出手救下明慧了嗎？她怎麼樣了？”

“你還有臉問？”

李知恩神色冷硬，聲音裏也含著不悅。

“我給你布置的任務你不辦，你為什麼要節外生枝去多管閑事？”

高陽又一次震驚，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就算不是剛治愈過他的新朋友，那也是個殘疾人，是條鮮活的生命！

救人命怎麼能叫多管閑事！

“你真是冷血無情！”

他知道陰司和普通人不一樣，但這種時候實在無法接受如此涼薄的態度。

“現在沒功夫和你解釋那麼多，這人我必須救！”

說完他就轉身下床，捂著傷口往外走。

李知恩藏在墨鏡後的美眸也被氣得瞪大。

哪來的蠢鳥，翅膀還沒硬呢，就想著自己跳下懸崖了！

“我把你弄來，不是讓你給我添亂的！”

她音調抬高，不再掩飾怒氣，“凡事以任務為先！要是實在不聽話，我也不會再管你了！”

高陽腳步一頓，咬牙忍了下來，加快速度回到人間。

他直奔湖天公寓303，上去就猛敲門，大喊明慧的名字。

這次依舊沒聽到回應，但沒等他輸入密碼，隔壁另一張門先打開了。

“你找誰？喊小慧的名字幹什麼？”

一個中年女人走出來，看高陽的眼神不太友善。

高陽顧不上那麼多，急切道：“大姨，明慧怎麼樣了？”

中年女人沒接受他套近乎的稱呼，臉色反而變得更難看。

“作孽啊！小慧頭七剛過你就來砸門，你要把人活活給嚇死啊！趕緊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