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場失意那年,我愛的人嫁給了別人,而我也賭氣娶了聞殊。
兒子程瑜個性同我一樣,都不喜歡她。
“我不要她來接我!別的小朋友媽媽又漂亮又會說話,她醜死了。可以讓安安阿姨來嗎?”
雖沒情感,但念及夫妻情分,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了六年。
可今天,她碰掉我放在桌上的相機,摔壞了鏡頭,笨手笨腳到撿起碎片都可以劃傷手指。
看到冒出來的血珠,我卻隻能想到情人誘人的紅唇,又美又豔。
可再看聞殊,還是被拉回現實,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這個黃臉婆才是我的妻子。
我徹底累了,不想再跟寡淡如水的她過下去。
離婚協議書簽字時,我幻想過她拒絕的一百種理由。
但她落筆堅定迅速,我說不出來的不痛快
“你可別後悔。”
1.
“阿燁,對不起,我......”
相機撿起來時,鏡頭已經裂了,打開屏幕也黑了一半,我一個沒看住,聞殊就能闖出件禍事來。
她杵在一旁端著那杯冒熱氣的薑湯,手足無措。
“我說過好幾次,我不喜歡喝薑湯!能不能少煩我。”
結婚六年來,我很少發火,今晚屬實是意外。
下午我去見了安琬,那是我曾經的戀人。
半年前她主動聯係我,我才知道她離婚了,也帶著一個兒子,前夫有了外遇,冷落了她們母子。
這半年來我時常跟她見麵,用朋友的身份,安慰開導,她還是我記憶中的樣子。
明媚大方,有時又嬌嗔可愛。
這才是一個女人應該有的模樣,聞殊就太冷靜呆板了。
攝影是我的愛好,下午見安琬,我帶上了相機,想要記錄下她的每一個動作和微笑。
分別時,她吻了我,帶著淚水,我不忍心推開。
路上淋了雨,到家聞殊就緊張地拿毛巾上前替我擦拭。
“怎麼沒帶傘?我去給你煮杯薑湯,別感冒了。”
聞殊的眼神總在我身上流轉,這種不信任讓我不舒服,偏偏她又問
“今天拍了什麼啊?這麼晚才回來。”
果然是猜忌,我隻說:“隨便拍拍。”
她倒是記在心裏,放杯薑湯的動作都能把相機碰下桌子。
爭吵就像一道扒開了的裂隙,揣著怒火的我也做不到跟她同床共枕,索性抱了枕頭被子,去跟兒子一起睡。
2.
程瑜很喜歡跟我獨處,他也對聞殊這個母親不滿。
“我不喜歡媽媽,她這個也不讓我做,那個也不讓我做。”
兒子還是很顧及聞殊,隻在我麵前說過她的壞話。我也帶程瑜和安琬他們出去玩過幾次,兩個小孩很合得來,仿佛我們四個才是一家人。
“爸爸,安安阿姨好漂亮。”
他躺在我旁邊,指著電腦上導出來的圖片說道。
“爸爸也覺得她漂亮。”我看著安琬笑靨如花的照片,腦子裏回想起摔壞相機的聞殊,一陣頭疼。
“小瑜喜歡安安阿姨的話,願意讓她當你的媽媽嗎?”
問出這句話時,我的聲音都帶著點興奮。
兒子大聲的“願意”和消息提示音一齊響起。
是安琬給我發了消息。
“阿燁,我知道今天那個吻很唐突,我也知道你有家室,這樣不妥......可我還是想告訴你,我是真心的,還愛著你。”
我抱著程瑜的額頭落下一個吻,決心明天就跟聞殊說開,離婚。
作為一個女人,安琬邁出這一步已經很勇敢了,剩下的九十九步,說什麼我也要完成。
3.
擬好離婚協議書後,我第一時間找到了聞殊。
她在熨我的大衣,而我平淡地說著財產分割和程瑜的撫養問題。
“你看了沒什麼問題的話,簽字就行。”
聞殊從始至終都是冷靜地看著我,這是我們六年來的相處模式。
可偏偏這次,她的眼神冷淡得讓我覺得像個陌生人,怎麼也看不穿。
回家路上設想的一連串勸說理由根本沒來得及用上,聞殊把那幾頁紙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這麼果斷,我心裏反倒堵了些不痛快。
“簽這麼快,你可別後悔。”
她緩緩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不會的。”又想起了什麼似的,走進了臥室:“既然決定分開了,那我有些東西要還給你。”
她進去的時間有些長,我看著離婚協議書上娟秀的“聞殊”兩個字,陷入沉思。
她沒問我原因,也不在意過往,甚至連程瑜都沒提起......好像已經不在乎我們了一樣。
“這些還你。”聞殊把一個四方盒子擺在我麵前,裏麵全是裱了相框的照片。
“程燁,這些是我們談戀愛時你給我拍的照片,當時我不會擺造型,也做不出你想要的表情,你就不怎麼拍我了。”
“這張是婚禮那天,我拉著你合拍,整場婚禮你都臭著臉,但我還是留下來了。”
她把盒子最底下的那張遞給我,上麵的聞殊頭發打著綹,臉比平時浮腫,懷裏抱著啼哭的兒子,但還是盡力朝著鏡頭微笑。
“這張是我出月子,你說好看,我也留下來了。後來知道你把我的照片往兄弟群裏發,還說生個孩子胖一圈,我才知道那句好看是玩笑。”
4.
聞殊的話讓我找回了一些自信,起初我還懷疑她不在乎我,原來隻是控訴這些年的委屈。
這也許是她和安琬的不同點之一,安琬會在我的角度換位思考,懂得我的不容易,而她隻在意自己的感受。
“你說過什麼話,見過什麼人,幹過什麼事,都很明顯,藏不住的。”聞殊離開前隻說了這句話,她行李收拾得很快,隻有兩個箱子。
家裏好像什麼都沒少,但也有可能是六年生活下來不好區分。
安琬晚上的視頻通話打斷了我一個下午的沉默,我知道她在期待怎樣的答案,可我就是想像以前談戀愛一樣逗弄她。
“哎呀,阿燁你快告訴我。”
焦急的語氣裏還帶上一點嬌嗔,讓人聽了就心癢。
“她簽字了。”我故作鎮定地說,引來安琬一聲驚叫,屏幕裏的她靈動得如同小鹿一般,竟然掉了眼淚。
“我知道這樣很對不起聞殊,我也是女人,知道一個人帶著孩子過日子有多難,但......”
善良的人總是常覺愧疚,我連忙哄她:“小瑜我沒打算讓給聞殊,他喜歡你,以後我們四個就是一家人。”
安琬反應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也好,但撫養費你們要談明白,我怕你一個人辛苦。”
5.
領離婚證當天,安琬說什麼也要陪我一起去。
“我是想跟聞殊道個歉,但我不會再把你讓給她了,相愛這件事,沒人能阻止得了。”
她今天還特地化了濃妝,給我也打扮了一番。
倒是聞殊不守時,受了半小時冷風吹才等到她姍姍來遲。
她穿得幹練,不像平日家裏圍個圍裙的模樣,我還有些不習慣。
從頭至尾沒同我說過一句多餘的話。
“我本來想帶小瑜來的,但他說不想看見你,就沒一起。”我終於在離開大門時開了口,想看聞殊慌張無措被刺痛的樣。
“沒關係,我也沒那麼想看見他,以後就是兩路人了,祝福的話說不出口,就先走了。”
她趕在安琬走近之前,快步離開了,仿佛多待一秒就要掛不住臉。
聞殊還是沒放下我,才會假裝這樣賭氣。
“想什麼呢?”安琬上來纏住我的手臂,紅唇湊近我的耳朵,滿是誘惑地說
“我買了條新的睡裙,今晚想看看嗎?”
我沒有不看的道理。
離婚證一到手,我就讓安琬母子倆搬進了家裏,她們租房子住在外麵,我總擔心有危險。
我一直期待著晚上的睡衣秀,但程瑜總打擾我。
“爸爸,我明天穿什麼?”
“爸爸,我想喝熱水!”
“爸爸,老師說畫畫作業要和家長一起做。”
我耳朵都要聽起繭子,輕吼了一句:“這種事情找你媽就行!”
後知後覺才意識到,我已經跟聞殊離婚了。
緊接而來的,是我媽傳來的圖片。
上麵是聞殊的一條朋友圈,離婚證的照片,配上“新開始”的文字。
“你離婚了?”
6.
離婚的事我沒告訴過媽,因為她總向著聞殊。
她們女人之間總會互相憐惜,不能理解我對愛的渴望與追求,隻會用有外遇這種有歧義的字眼給我和安琬貼標簽。
可我沒想到她會連夜來家裏,敲響家門時,安琬正半坐在我腿上。
我媽眉頭在進門那一刻就沒展開過,她目光在我和安琬之間流轉,最後站定我跟前,給了我一耳光。
“聞殊家裏就剩她一個人了,她哥哥臨走之前讓你照顧好她,你也答應得好好的,就是這麼照顧的?”
“把這麼不倫不類的女人往家裏帶,是想把小瑜也教壞!”
我臉上火辣辣的疼,安琬站在一旁也不自在,她給我使了好幾個眼色。
“媽,我不愛聞殊,反正離婚了她以後怎麼樣也跟我沒關係,我是真心想和安安在一起。”
“我知道你現在理解不了我們,但給安安點時間好嗎?她不會比聞殊差的。”
這一次我攥緊安琬的手,不會再退縮了。
我媽不想看見我,揣著一肚子氣離開。她生硬的態度令我頭疼,不知道聞殊給她灌了什麼迷魂湯。
輾轉反側吵醒了安琬,她起身替我熱了一杯牛奶,從背後緊緊地抱住我。
“沒事的阿燁,就算全世界都不讚成我們,我也不會離開你的。”
7.
我不會做飯,安琬會做但是味道很一般。
過去的一個多月大都是點的外賣,程瑜脫離了聞殊的管控,總想把想吃的都嘗個遍,我也應允了。
但中午的一頓炸雞讓他肚子不舒服,跑了好幾次廁所。等我反應過來很久沒看見人以後,才發現程瑜暈倒在了廁所裏。
半夜在醫院打點滴,我守在程瑜的病床邊,他額角冒著冷汗,小手抓住我的手指。
“爸爸,我想媽媽了......”聲音委屈,一聽就讓人心疼。
我給安琬發信息,讓她煮點湯端過來。
“阿燁,我這守著兒子呢,走不開,而且我不太會弄湯,你去飯店買一份吧。”
我長歎一口氣,腦子裏頻頻閃過聞殊在廚房的身影。
她記得我和程瑜所有的喜好,隻是離婚之後她拉黑了我所有的聯係方式。
我用兒子的電話手表打了過去,起碼她不會拉黑這個兒子。
接通以後,一聲溫柔的“喂”讓我心中微動。
“聞殊......小瑜今天吃壞肚子了,現在在醫院打點滴,他平時喜歡喝你做的排骨湯,你有空能不能做一份送過來?”
那頭長時間的沉默讓我差點以為電話掛斷了,程瑜也嘟囔了一聲媽媽,才有了動靜。
“程燁,不論撫養權在不在你,照顧好孩子都是一個爸爸該做的,而不是出問題了就想著丟手甩給我。”
“況且現在是淩晨兩點,你的要求是用腦子提的嗎?”
嘟嘟嘟的忙音像鼓點一樣壓抑著我的心,偏偏兒子又掉起了眼淚。
“爸爸,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隻能安慰:“才不是,媽媽還在生氣,嘴硬而已。”
8.
程瑜吊了兩天的點滴才好轉,把他接回家的第一天就出事了。
“我不是跟你說了要記得接他放學嗎?現在人找不到了才給我打電話,你這個......”
我的責怪戛然而止,那句“你這個媽是怎麼當的”也一並咽回去。
我差點忘了電話那頭是安琬,而聞殊跟我離婚都兩個月了。
幼兒園老師說今天沒人來接程瑜,他趁所有人不注意,跑出校門了。
我提前了半個點下班,出去找人。但真當站在車水馬龍的大路中央,我又不知道兒子會往哪裏去。
平時都是聞殊在帶孩子,愛去什麼地方我又不清楚。
後知後覺才想起來程瑜的手表上有定位,那個藍色的位置標點停在離幼兒園不遠處的公園。
找到程瑜時,他正站在公園的花壇後麵,我氣不過,敲了他的後腦勺。
“程瑜,為什麼不等安安阿姨來接你,就自己一個人跑了?”
“你知不知道爸爸是專門請假出來找你的,你不能讓我省心點嗎?”
自顧自說了幾句,我發現他根本沒在聽,而是直愣愣地盯著前麵聚集的人群。
我踮腳看去,是一個編著側麻花辮的女人在那裏彈吉他。
唱的什麼聽不清楚,我隻覺得那女人越看越眼熟,居然打眼看過去有些像......聞殊?
我被自己這個想法逗笑了,聞殊都好久結婚以後就沒碰過吉他,最大的能耐也就隻能圍著廚房轉了。
我應該牽著兒子離開,但又想看那女人究竟是不是聞殊。
想看她是不是離了我,找不到工作要靠在大馬路上賣藝才能過活。
一曲唱罷,她站起來笑著說謝謝大家,我看得真真切切,是她。
得意的笑還沒爬上麵頰,就被突然出現的一幕打了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