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請帖剛發出去,林悅就跟畫廊請了七天假,說要去外地參加藝術展。
我替她收拾行李時,把助眠香薰放進箱子,裝作沒看見她手機裏那個男人的照片。
“舍不得你呢,一天都不想分開。”
她靠在我肩上說。
“要不我幫你推了這次展覽?”
我笑著說,“反正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
她的笑容瞬間凝固。
“開玩笑的。”
我趕緊說,“你的事業正是關鍵時候,我怎麼會拖你後腿。”
她這才鬆了口氣,在我臉上親了一下:“等我回來。”
看著她一腳油門飛出去,迫不及待地奔向她的情人。
我苦笑。
“林悅啊,機會我給過你了,這次我不會再等了。”
1.
林悅離開不到一小時,我就在謝川的INS上刷到了她的身影。
她靠在他懷裏,正在給他削一個蘋果,動作親昵又熟稔。
想起她曾經說過,最討厭處理水果,覺得麻煩又浪費時間。
這三年。
我給她準備水果永遠是切好的,海鮮剝好的,連她不愛的香菜都會一根根挑出來。
事無巨細,隻為讓她舒心。
可這些她聲稱厭煩的小事,在謝川麵前卻做得心甘情願。
我冷笑一聲,收拾起客廳裏的婚紗照。
拍婚紗那天,她推了一次又一次。
好不容易定下來,才拍了幾張就說臨時有個重要展覽要籌備。
最後隻留下兩張能看的照片。
一張用在了婚禮請柬上,一張放在了玄關的相框裏。
當時我還替她解釋,跟攝影師說她是個很敬業的藝術家,工作總是走在第一位。
直到看見她表妹在朋友圈發的照片,林悅和一個男人在盧浮宮前相擁。
“恭喜表姐找回了她的繆斯,願這次別再錯過。”
那一刻我才明白。
原來她的初戀謝川剛從紐約回來,而她,迫不及待地奔赴這場久別重逢。
2.
我以為她會坦白一切。
誰知她回來後若無其事,還拖我去城裏最貴的燭藝店定製婚禮香氛。
我壓下所有懷疑,陪她挑選。
藝術圈都知道她和謝川的故事。
他們在巴黎美院是最讓人羨慕的一對,直到謝川為了個人展接受紐約古根海姆的邀請,消失在了她的生命裏。
那段日子她把自己關在畫室,一連幾個月足不出戶。
後來我們在威尼斯運河邊的展館偶遇,她被我的建築設計吸引。
一切水到渠成。
三年時光,上月領了證,婚期近在眼前。
昨天她說要去參展,而我刷到謝川的更新:
“調好了你最愛的顏色,等你來為我的畫添一筆。”
照片裏他正在調色,手上那枚青銅雕刻戒指刺得我眼睛生疼。
和她從不離手的那枚一模一樣。
我送她卡地亞的訂婚戒指時,她說:“這枚是我第一次鑄造的作品,能不能讓我繼續戴著?”
我傻傻地以為她是珍惜自己的處女作。
現在才明白,她珍惜的是與謝川共同創作的回憶。
站在落地窗前,我盯著那張婚紗照看了很久。
最後把自己的影像從照片上撕下來,丟進了碎紙機。
叫來跑腿把她的行李送去謝川的畫室。
還好她表妹在朋友圈艾特了位置,省去我不少功夫。
打開手機,我給她發了最後一條消息,說要分手。
3.
直到第二天中午,她才回複我一條語音。
“你這是什麼意思?分手?”
聲音裏帶著咄咄逼人的怒意。
我知道自己踩到了她的痛處。
從來都是她拋棄別人,何曾被人拋下過。
緊跟著第二條:“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婚禮我現在就取消!”
我淡然回複:“隨你。”
電話像連珠炮一樣打進來。
我看了眼快遞追蹤,等到顯示即將送達,才接通了第七個來電。
“你瘋了嗎?”
“婚禮就在下周,你現在跟我說分手?”
“我到底哪裏做錯了?”
她的聲音幾近歇斯底裏。
聽筒裏傳來敲門聲。
“林悅,你在哪?”
我輕聲問。
“當然在參加藝術...”
“您好,這是秦先生寄來的包裹,請簽收。”
快遞員的聲音打斷了她。
另一個男聲隨即響起:“好的,我來簽。”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 嘟 的一聲掛斷。
這三年,我把最好的年華都給了她。
事事以她為先,處處為她著想。
即便發現她和謝川藏在畫展背後的曖昧,我也選擇相信她。
告訴自己,她選擇和我結婚,就是最好的證明。
過去的終究會過去。
直到昨天。
我在她的畫具箱底發現了新買的真絲睡裙,還有兩張巴黎的機票。
一個電話打給畫廊,他們告訴我她根本沒有任何展覽安排,隻是請了七天婚假。
真相像一把鋒利的畫筆,將我苦心經營的幻想劃得粉碎。
是時候結束了,這場徒有其表的感情。
4.
整夜輾轉。
清晨,手機彈出好友申請,賬號名叫“光影”。
不用想也知道是謝川。
光與影,多麼文藝的名字。
林悅的賬號叫“光”。
我直接點了拒絕。
但他鍥而不舍地加了七次,最後我不耐煩地同意了。
消息立刻彈出來,是兩張照片。
第一張裏,林悅穿著白色圍裙在他的工作室調色。
第二張是她睡著的樣子。
從她的妝容能看出第一張是三個月前。
那時她還留著齊肩短發,後來突然蓄起長發,想必是迎合某人的品味。
三年來,她從沒在我的畫室裏停留超過十分鐘,說顏料味道讓她頭暈。
至於第二張,顯然是昨晚拍的。
她露出的肩頸處,曖昧的痕跡刺得我眼睛生疼。
緊接著是他的文字:“她在我這裏找到了最好的創作狀態,你要是真懂藝術,就該成全她的靈感。”
“對了,她在我這裏不需要助眠香薰,因為我就是她最好的安眠藥。”
玄關傳來鑰匙聲。
我鎖上手機,抬頭對上林悅的視線。
她放下一個精致的紙袋,笑吟吟地挨著我坐下。
靠在我肩上撒嬌:“不去展覽了,這幾天就陪著你。”
我盯著她領口若隱若現的紅痕,把紙袋掃進垃圾桶。
她猛地站起來,眼神陡然冰冷。
一個耳光甩在我臉上:“你發什麼瘋?我特意去買的法式早餐,你就這麼對待它?”
我扯著她到穿衣鏡前,指著她脖子上的痕跡:“你是在生氣我毀了早餐,還是在氣我壞了你和謝川的好事?”
她慌亂地攏了攏領口:“你胡說,這是昨天畫畫不小心蹭的顏料。”
我從垃圾桶撿出紙袋,撕下訂單:“看清楚,訂單上寫著謝先生,特製無麥粉。”
“你應該記得我對麥粉過敏吧?”
她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你對麥粉過敏?可你一直陪我吃麵包啊?”
我冷笑:“因為你從沒關心過。”
5.
林悅麵如紙色,聲音發顫:“你聽我解釋,一切都有原因。”
“謝川最近陷入瓶頸,新展的主題作品完全無法突破。”
“他整個人快崩潰了,我擔心他想不開,才過去開導他。”
“至於那份早點,是我特意去米其林訂的,讓他們準備了無麥粉版本。一定是搞混了。”
“我們去城西新開的那家餐廳好不好?他們的主廚剛從巴黎回來。”
她微微仰頭,眼角泛著水光。這是她最擅長的表情。
該死,我又心軟了。
突然,她的手機亮起,備注是“光”。
她慌忙按掉。
電話鍥而不舍地響著。
“看來很急?接吧。”
我語氣平靜。
她咬著唇,開了免提。
“悅兒,抱歉打擾你。”
謝川的聲音透著痛苦,“我在調新研發的特殊顏料,出了點意外。”
“手被腐蝕性材料傷到了,醫生說如果處理不及時...”
“你在哪?”
她騰地站起來,臉色煞白,抓起挎包就要走。
“堅持住,我馬上到!”
我的胃突然一陣劇痛,這兩天滴水未進的後果終於顯現。
我扶著牆勉強起身,拉住她:“我胃痛發作了,陪我去趟醫院。”
她甩開我的手,眼神陌生:“你怎麼這麼自私?謝川的手受傷了!”
“你知道對一個藝術家來說,手意味著什麼嗎?”
“他現在孤身一人在異鄉,我必須去!”
“如果他的創作生涯就此終結,我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我強忍疼痛:“所以我的痛苦就不算什麼?”
“別演了!你一個成年人,連個胃病都搞不定?非要在這種時候無理取鬧!”
方才還溫柔依偎的人,用力推開我,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6.
我靠在玄關的牆上,等疼痛稍微緩和,才摸索著叫了急救。
半小時後,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
主治醫生推了推眼鏡,語氣嚴厲:“你們這些搞創作的,就知道熬夜趕稿,不吃不喝的。”
“現在年輕,等傷了胃你就知道後悔了。”
“胃潰瘍已經很嚴重了,需要住院觀察,這幾天隻能輸液。如果有任何不適,立刻按鈴。”
我點點頭,沒告訴任何人這件事。
傍晚胃痛減輕,我扶著點滴架在走廊散步。
轉角處,看見了讓我窒息的一幕。
林悅正攙扶著謝川在藥房取藥。
年輕的藥劑師笑著打趣:“謝大師的手傷了,也有人照顧,真讓人羨慕。”
林悅歪著頭看向謝川:“你是怕我不管你嗎?”
“當然怕,我的繆斯要是走了,我的畫作就失去靈魂了。”
兩人相視而笑。
不得不說,謝川確實氣質出眾,像幅走出畫框的油畫,難怪能讓她神魂顛倒。
我轉身望向走廊的裝置藝術,心口發悶。
我明明也是業內新銳,為什麼就留不住她?
林悅挽著謝川轉身時,與我四目相對。
她的笑容瞬間凝固,眉頭微蹙,腳步一頓。
隨即別過臉,假裝沒看見我,扶著謝川與我擦肩而過。
謝川的眼神裏滿是輕蔑與得意,像個耀武揚威的勝利者。
沒過多久,林悅折返回來,硬拉著我進了安全通道。
“你怎麼這麼無聊?為了阻止我照顧謝川,特意裝病住院?”
“還穿著病號服在這裏晃悠,你能不能成熟點?”
“婚禮就在眼前,你非要鬧成這樣嗎?”
我看著這個曾經深愛的女人,心裏最後一絲溫度也消散了。
“是啊,沒意思。找個時間,我們去把婚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