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裏設計價值百萬的泳池時,妹妹正在河裏掙紮。
母親跪在我麵前,說二十萬就能救活小萱。
我卻隻是冷眼看著她磕頭流血。
鄰居們拍下這一幕發到網上,無數人痛罵我的冷血無情。
沒人知道,這對 父母 用我的 溺水 視頻騙取捐款十八年。
他們不僅拐走了三歲的我,還一步步將我培養成了搖錢樹。
而我的親生父母,早已在漫長的尋子路上,走完了他們的一生。
1.
麻煩按三米深的規格來施工。
我在圖紙上龍飛鳳舞地簽下名字。
這份圖紙光是設計費就花了二十萬,恰好是救援隊要的價格。
母親跪在草坪上,裙擺浸透了河水,發絲淩亂地貼在臉上。
她的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發出悶響。
浩然,你看在我照顧你這麼多年的份上......
求求你,浩然!你就當幫幫我這個可憐人吧!
她的哭喊引來了附近的鄰居。
七大姑八大姨紛紛探出頭,對著我們指指點點。
有人拿出手機開始錄像,低聲議論: 這不是老沈家的兒子嗎?怎麼......
我不耐煩地皺起眉頭: 吵死了。
母親抓住我的褲腳,聲音沙啞: 你怎麼能這樣?
二十萬就能救小萱的命啊!你剛拿到五百萬,為什麼非要花一百萬建這個泳池?
我厭惡地抖開她的手,拍了拍褲腿上的泥土。
設計師在一旁尷尬地搓著手。
目光不停在我和母親之間遊移: 您看要不要先暫停一下......
我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你是想失去這單生意嗎?
設計師縮了縮脖子,連忙搖頭。
母親突然發瘋似的衝過來,扯爛了那張圖紙。
她的眼睛通紅,像是要噬人: 你這個畜生!
你爸臨終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小萱,現在小萱快死了,你居然......
我推開她,動作很輕,卻足以讓她踉蹌著後退。
從包裏抽出另一份圖紙,聲音平靜得可怕: 所以呢?我又不是她親哥哥。
這句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院子裏的圍觀群眾倒吸一口冷氣。
老李頭家的兒媳婦抱著孩子,啐了一口: 真是個白眼狼!
隔壁王嬸播放著剛才在河邊拍下的視頻。
畫麵裏,小萱被漩渦卷著,她的小手在水麵上時隱時現。
岸邊的救援隊說沒有訂金就不能下水。
哥...... 視頻裏傳來她最後的呼喊, 救救我......
幾個大媽抹著眼淚,指著我的鼻子痛罵。
設計師放下手中的樣品: 這個工程,我看還是改天......
我冷笑一聲,從錢包裏抽出一張銀行卡: 加急,今天就要開工。
如果你不願意接,大可以直說。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接過銀行卡。
畢竟,生意就是生意。
在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是錢買不到的呢?
2.
我拿起圖紙,俯視著跪在地上的母親。
陽光從落地窗斜射進來。
在她臉上投下陰影,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蒼老了十歲。
這就是命,她活該掉進河裏,我又有什麼辦法?
我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刀子剜在她心上, 你看視頻裏她不是說了嗎,讓我別管她。
既然她都認命了,你又何必在這裏上躥下跳?
趕緊回河邊守著吧,別在這裏影響我建泳池的心情。
母親像是被雷擊中,死死攥住我的衣擺,聲音顫抖得幾乎破碎: 浩然!
你忘了小時候是誰照顧你了嗎?
她抬起頭,眼淚混合著暈花的妝容。
在臉上劃出猙獰的痕跡: 你爸去世前把拆遷款給你,就是相信你能照顧好妹妹!
你怎麼能這樣?
我低頭看著她抓著我衣服的手,那雙布滿老繭的手,此刻沾滿了河邊的淤泥。
曾幾何時,這雙手為我端過飯菜,為我縫補過衣裳。
但現在,我隻覺得厭惡。
你那雙洗了幾十年碗的手,別碰我的衣服。
我用力甩開她, 再說了,我能拿到拆遷款是我的本事,小萱掉進河裏是她運氣不好。
憑什麼要我救她?
這句話像一顆炸彈,在院子裏炸開。
鄰居們一擁而上,把我團團圍住。
你這個喪盡天良的東西!
虧你爸臨終前還把拆遷款給了你,要是讓他知道你這樣對待小萱。
他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
五百萬啊!拿出二十萬就能救活一條人命,你居然還在這裏修什麼破泳池!
母親癱軟在地,聲音裏帶著最後一絲希望: 浩然,求你了!
你從小最疼小萱的,她每次生病你都是第一個背著她去醫院的人啊!
淚水從她布滿皺紋的臉上滑落: 這錢就當是借你的,等救出小萱。
我去工地搬磚,去工廠打工,一定會還給你......
她的額頭在地上不停磕著,發出沉悶的響聲。
泥土和血跡在她的前額暈開,像一朵綻放的黑色薔薇。
老張頭的孫女拉住母親: 嬸子,別這樣,我們已經報警了!
對,讓警察來評評理,看他還能這麼狠心!
我看了看手機,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吵夠了沒有?
我約了景觀設計師,你們是不是要賠我違約金?
母親突然發瘋似的撲過來: 你這個畜生!
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發高燒,是小萱半夜爬起來給你擦汗嗎?
她從小最崇拜你這個哥哥,你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在河裏!
你有五百萬啊!二十萬對你來說不過是個零頭,你為什麼不願意救她!
最後,她癱軟在地,聲音裏帶著絕望: 我真是瞎了眼,白養你這個兒子!
我站在原地,看著這場鬧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這些人永遠不會知道,真正的好戲還在後麵。
3.
我站在原地,任由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陽光穿過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母親手中那本泛黃的相冊,封麵已經磨損,但依稀能看見 全家福 三個字。
記憶中的小萱,總是仰著小臉,用崇拜的目光看著我。
每個我發燒的深夜,都是她偷偷爬起來給我煮薑湯。
那時她還夠不著灶台,就踮著腳尖,小心翼翼地往鍋裏放薑片。
哥,你一定要好起來...... 她奶聲奶氣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
父親為了供我讀書,起早貪黑在建築工地搬磚。
他的手總是裂開一道道口子,但從不在我麵前提起。
隻是笑著說: 沒事,爸爸皮糙肉厚。
在鄰居都讓孩子早早輟學打工的年代,我家卻傾其所有給我補課。
小萱主動放棄了上補習班的機會,把學費讓給了我: 哥哥比我聰明,應該多學點。
我的沉默讓眾人看到了希望。
母親的眼中重新燃起光芒,她顫抖著手想要抓住我的衣角。
可下一秒,我抬腳踢翻了她手中的相冊。
照片散落一地,有我們的全家福,有小萱背著書包上學的背影,有父親在工地上的側影。
煩不煩?說了別碰我!你那臟手都把我的褲子蹭黑了!
母親跪在地上,手忙腳亂地撿著照片。
她的手在顫抖,淚水一滴滴落在照片上。
我環視著看熱鬧的鄰居們: 要是真替她們心疼,你們倒是掏錢啊!
二十萬救命錢,一人湊個幾萬很難嗎?在這裏對我指手畫腳算什麼本事!
人群中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有人低聲咒罵,有人別過臉去。但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要出錢。
我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身後母親的手機突然響了。
她顫抖著手按下免提,救援隊長沙啞的聲音傳來:
對不起......我們找到小姑娘了,但是已經太遲了......
母親癱軟在地,發出一聲淒厲的哭喊,昏死過去。
我停下腳步,轉身看著這一幕,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這一刻等了太久。
既然人已經死了,也就沒人再來煩我要錢。
我心情大好,預約了會所的全身SPA,又訂了星級酒店的位子。
晚上回家刷手機,發現自己上了熱搜。
有人把今天的事拍下來發到網上了。
視頻裏,小萱最後喊 哥 的聲音讓無數網友淚崩。
有路人上傳了河邊的視頻。畫麵中母親抱著小萱冰冷的身體,哭得昏天黑地。
網友們紛紛引用詩句: 白發人送黑發人,斷腸天下不如心。
我打開評論區,發了張今晚的晚餐。
魚子醬配香檳,鵝肝醬配鬆露。
還有新訂製的泳池效果圖,水晶玻璃映著月光,藍寶石般的池水在夜色中閃爛。
連我養的金毛都戴著鑽石項圈,趴在真皮沙發上。
網友們被我的奢靡生活氣得發狂,在評論區問候我全家。
我給自己倒了杯紅酒,欣賞著這場好戲。
熱鬧鬧得越大,真相大白時才更有意思。
一周後,某個知名訪談節目聯係我。
是母親主動找到節目組的,我欣然同意了。
錄製當天,我特意穿了一身定製西裝,戴著限量版名表。
母親卻是一身素衣,懷裏抱著小萱的遺照,眼神空洞。
主持人翻開采訪資料,語氣沉重: 我們走訪了你們的鄰居。
大家都說,你父母對你掏心掏肺,你爸臨終前把拆遷款給你。
就是相信你能照顧好這個家。
聽著這些話,我陷入了回憶。
4.
主持人說得對,母親和父親待我確實無微不至。
從我來到這個家,就沒受過半點委屈。
每一個細節都被他們精心安排,像是在打造一個完美的櫥窗。
鄰居家的孩子寒暑假都在工地搬磚,我卻能在家裏安心看書。
他們說這是為了讓我考上好大學,可現在想來。
或許隻是為了讓我看起來更像個 模範孩子 。
上大學時我想去餐廳打工,母親卻偷偷把自己的金鐲子賣了,每月給我打三千生活費。
她總是在鄰居麵前炫耀: 我們家浩然多懂事,從不亂花錢。
記得有次我被同學欺負,父親二話不說騎著破三輪車追出去十幾條街。
他在鄰居麵前痛哭流涕: 這孩子,就是太老實了,連還手都不會。
小萱更是把我當成天上的星星。
就連過年得到壓歲錢,都要先給我花: 哥哥最好了。
母親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顫抖著手展開。
那塊發黃的毛巾上,斑斑點點的血跡已經發黑,像是一幅扭曲的畫作。
她哽咽著說: 那年你發高燒不退,醫生說可能撐不過去了。
我和你爸跪遍了整條街,求人指條活路。
後來遇到個遊方郎中,說用親人的血煮藥引子可以救命。
我和你爸,還有小萱,整整一個月,天天放血給你熬藥......
她撩起袖子,手腕上縱橫交錯的疤痕觸目驚心,像是一條條蜈蚣爬滿她的手臂。
我看著那些疤痕,心中沒有半點波瀾。
節目組播放了父親生前錄下的視頻。
畫麵裏他躺在病床上,麵色蠟黃,卻還要擠出一抹慈愛的微笑。
浩然是個好孩子, 他虛弱地說, 我把拆遷款給他,就是信任他能照顧好這個家。
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兒子,父親相信你......
話音未落,他就咳嗽得直不起腰。
那聲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卻還要在鏡頭前保持 慈父 的形象。
現場觀眾無不落淚,我卻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笑聲在演播廳裏回蕩,像是一把尖刀,刺破了這虛偽的溫情。
全場嘩然。
有人站起來指著我: 你這個畜生!
母親深吸一口氣: 這些年為你花的錢,我都記著,但我隻要一百萬。
她的聲音很輕,卻字字如刀: 一百萬,也就你那個泳池的錢,就當是買斷這段孽緣。
從此以後橋歸橋,路歸路,我們互不相欠。
主持人轉向我,等待我的回應。
演播廳裏安靜得能聽見心跳聲。
我整了整西裝領口: 一分錢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