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樓玉同時覺醒。
我是書中路人甲,她是書中女主,注定與書中男主相愛,雙宿雙飛。
書寫的太真實,我打起了退堂鼓。
樓玉卻氣紅了眼,直接與我拜堂成婚。
“我不管什麼男女主,我與景之,才是天賜良緣!”
婚後,我們琴瑟和鳴,一起上陣殺敵,成為鼎鼎有名的夫妻雙將。
我也漸漸忘記了書中的事情,一心一意的愛她。
直至四年後,吏部尚書嫡子偷偷跑來戰場。
因為他,敵軍發現了我們隱藏的地方,萬箭齊發。
危急之下,我替樓玉擋住飛箭,胸口被箭射穿,鮮血淋漓。
嫡子則被箭射中胳膊,哭喊著:“樓妹妹,救我!”
樓玉見狀臉色慘白,不顧危險朝他撲了過去。
“輕塵!”
頃刻間,我如墜冰窖。
輕塵,是書中男主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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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箭穿胸,我倒在地上疼的臉色慘白。
聽著樓玉焦急喊著楚輕塵的一瞬間,我更像是被萬箭穿心。
我努力側頭,朝她望過去。
她將楚輕塵小心翼翼的抱在懷中,素來冷靜的女人,如今慌亂得雙唇顫抖。
“輕塵你不會有事的,我會救你,你要堅持住,不要嚇我好不好?”
血淚混合著從我臉龐而下,失血過多帶來的暈厥,讓我沒有力氣喊救命,用盡全身力氣說話,也隻是聲若蚊蠅。
“阿玉......救......救我......”
然而,距離我咫尺的女人,卻沒有給我回應。
她坐在地上讓楚輕塵靠在她懷中,大聲喊著軍醫救人。
我的心忽然被撕裂開來。
凶險的戰場上,我的夫人忘了替她擋箭而深受重傷的夫君,忘了與她一同領兵的將軍,忘了守城的責任。
帶著一個瘦弱的男子,撤兵了。
我被覆蓋在屍體下,無人問津。
屍體好沉,我一次又一次的推搡都好像是無用功。
“藍景之,你得活下去,撐住......要撐住。”
最後一次,我用盡全部力氣,終於推開了身上的屍體,讓自己暴露在陽光之下。
血一直從喉嚨中向外翻湧,嗆得我忍不住咳嗽,但我絲毫不敢停下呼喊。
“救救我......我在這......救我......”
失血過多讓我無力大聲呼救,眩暈之中,我竟想起了成婚時的畫麵。
紅紗羅帳,香燭迷蒙,樓玉望著我的眼裏,滿是愛意。
她投入我懷中,在我耳邊呢喃。
“我才不信什麼天意,什麼書中愛情,景之,我隻會一直愛你。”
昔日甜言蜜語,我全都記在心上。
如今,說愛我的女人,將身受重傷的我拋擲腦後,抱著別的男人治病去了。
難道話本中的天意當真如此強大,強大到她無法違背的愛上楚輕塵嗎?
身痛,心更痛。
我自嘲又悲愴的笑出聲,最後徹底痛暈過去。
再睜眼,入目的是熟悉的營帳。
隨即,便聽見一邊候著的隨陌驚喜的呼聲。
“快來人啊!藍將軍醒了!”
“軍醫呢?趕快來為藍將軍醫治啊!”
我微微側頭,看見侍從隨陌紅腫的眼眶,才回過神來,自己已經被帶到了營帳中。
箭支已經被剪斷,可箭頭深深戳在我的血肉中,攪得我疼痛難耐。
聽見呼聲,侍從帶著一個年輕的小軍醫跑了進來。
他是營中軍醫的徒弟,還在學習,平時隻負責打下手。
隨陌一愣,一邊往帳篷外看去一邊焦急問道,“不是讓你去喊軍醫嗎?你把他帶來幹什麼?”
侍從一進來便低頭跪在地上,“樓將軍把軍營最好的軍醫都喊過去為楚公子治病了!就連一個軍醫都不肯勻出來!”
“怎麼會?”
脫口而出的是隨陌差異的詢問。
“你沒說是給藍將軍治病嗎?沒說藍將軍受傷嚴重嗎?”
“當然說了!可樓將軍說楚公子嬌生慣養,從未受過如此重的傷,要好好治......”
侍從的聲音越來越小,我的心也越來越涼,好像裂開了一道縫。
我與樓玉是軍營眾人皆知的神仙眷侶,是勢均力敵的將軍夫妻。
樓玉愛我入骨,我遭遇敵軍埋伏時,是她不要殺進重圍救我,最後她身受重傷,還笑著讓我別怕。
他們如今都很疑惑。
疑惑為何那麼愛我的樓玉,如今卻對我不聞不問,甚至在我身受重傷性命垂危時,連一個軍醫都不留給我。
真相隻有我一人知道——
因為樓玉愛上了楚輕塵,書中女主愛上了書中男主,所以事事都要以他為先。
心臟一陣陣的抽搐,攪得我不得安寧。
我的精神也越發恍惚,瞳孔潰散,眼前景象變得光怪陸離。
“不好,將軍要撐不住了!”
小軍醫焦急的聲音傳來。
“等不及了,就讓我來醫治吧!”
話落下,緊接著鋒利的刀刃,帶著火焰的餘溫劃過我的肌膚,灼燒和刺痛一同迸發,將瀕死的我拉回了一點意識。
痛!
小軍醫咬著牙把我身上的箭頭一個個拔出。
“將軍,堅持住啊!”
我痛苦掙紮,卻被隨陌和侍從死死按住,口中的布條堵住了我的嘴,我隻能無聲慘叫。
從白日到黑夜,營帳中抬出去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
而我早在如此痛苦的折磨下,徹底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天還是亮的。
隨陌大喜,“將軍,您終於醒了!”
喉中幹澀無比,我想問樓玉在哪,有沒有來看過我,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沒有必要。
隨陌卻好像看出了我的心事,麵露難色。
“將軍,樓將軍她,她守了楚公子一整夜,並未來看您。”
他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樓將軍的營帳不讓任何人靠近,許是奴才說您受傷的事她沒聽見,奴才這就去找樓將軍再稟報一遍。”
我虛弱的開口,“不必了,她來不來看我,已經不再重要了。”
隨陌有些無措的看著我,“可您受了這麼重的傷......”
“不要緊,傷口會好的。”
昨日的事已經讓我清楚,我與樓玉,再也不會有以後了。
那場箭雨不僅射中了我的身,還射穿了我的心。
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我半靠在床上,隔著醫營的紗帳,望著窗外的天空發呆。
這時,窗外傳來小廝羨慕的聲音。
“哎,真羨慕楚公子啊,能得到樓將軍青睞。”
另一個小廝有點擔心,“噓,你小聲點,我們這些小廝怎麼能妄論將軍呢!可別讓人聽去。”
“聽去又怎麼了?全營的人都知道,樓將軍對楚公子可上心了,昨日楚公子手臂受傷,樓將軍都快急瘋了。”
“就是,楚公子今早說吃不慣軍營的飯菜,想要吃城中的糕點,樓將軍立刻就快馬加鞭趕去了城裏買了!”
“藍將軍就沒有那麼好運氣了,聽說他差點死在了戰場上,而樓將軍曾經那麼在意藍將軍,他們甚至是夫妻,可如今樓將軍卻滿心滿眼都是楚公子,也是可憐啊......”
聲音漸漸遠離,變小,最後消失不見。
我心中的苦澀漸漸蔓延,苦澀一笑。
我原是想等樓玉來醫營見我,哪怕要和離,或者其他的體麵的分開方式,至少給我一個解釋。
解釋曾經非我不嫁的女人,是何時認識的楚公子,又是何時變得心......
卻沒想到他們竟已經如此情投意合了。
既如此,那我就成全他們吧。
我喚來了隨陌。
“等樓將軍回來,告訴她,我要同她和離。”
隨陌難以置信,卻是含淚應下,“是。”
午後,樓玉身邊的侍從來了,隔著帳篷,給我帶話。
“將軍,樓將軍說楚公子不如您武藝高強,身體健朗,所以戰場上優先照顧楚公子,軍醫也讓楚公子先用,還請您不要生氣。”
“而且將軍昨日就想找您賠禮道歉,但您根本不在營帳,怎麼都找不到您,今日她又有要事處理,恐怕是顧不上軍務了,還請您別跟她鬧脾氣,幫忙料理一下軍務,等她回來,她會親自給您賠罪的。”
聞言,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原來,樓玉根本不知道我受了傷,不知道我在醫營裏,她甚至不知道我昨日差點死在戰場上。
她還以為我是吃楚公子的醋,故意躲著不見她。
說出來都覺得荒唐。
我笑了又笑,大顆的眼淚卻滾落了下來。
手指緊緊的攥著,最終,我閉上了眼睛。
樓玉,我對你真是失望透頂了。
軍醫說我傷得重,如果不好好養傷,可能再也提不起刀了。
這對一個征戰沙場的將軍來說是致命的。
還好,我有最好的金瘡藥。
然而,樓玉的侍從卻來跟我要金瘡藥,“將軍......您別為難屬下,樓將軍說了,楚公子想要什麼,就給他什麼,楚公子手上劃傷了,他不想留疤,這一瓶金瘡藥,他要拿來去疤。”
我難以置信,樓玉竟然偏愛楚輕塵到如此地步。
我九死一生,差點成為廢人,非常需要特製的金瘡藥醫治。
她卻不管我的死活,要奪走我的藥,給楚輕塵治傷。
療效好且不留疤的藥有那麼多,為何他們偏偏要搶我的救命藥!
我氣笑了,心口陣陣生疼,眼神卻少有的凜冽。
“我傷很重,金瘡藥,我不給。”
“有本事,讓她親自來跟我說吧。”
侍從趕忙離開。
不多時,楚輕塵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他穿著一身月白色長袍,看起來輕柔如雲,貴氣逼人,與樸素的醫帳格格不入,也與淩冽粗獷的邊疆格格不入。
他整個人都散發著鮮活,看上去就是個從未吃過苦頭的京城貴公子。
我自嘲的笑了。
如此鮮明的一個人在軍營中,我竟然一直沒發現。
樓玉藏得真好。
“藍景之,樓妹妹怕我留疤,讓我來拿特效金瘡藥。”
他麵帶得意的看著我,“你快點給我吧。”
我盯著他,“你是什麼身份,配用特效金瘡藥?”
“我自然是樓妹妹的心上人,你難道不知道嗎?!”他俊臉陰沉,陰冷的盯著我,“藍景之,我好不容易才讓敵軍發現行蹤,迫使你受了這麼重的傷,不過我真沒想到,你竟然還能活下來,你為什麼不死呢?”
我心中一驚,敵軍的埋伏竟然是他故意泄露的!
“你這是通敵叛國,我可以就地格殺你!”
楚輕塵冷笑。
“說我通敵叛國,你有證據嗎?”
“我告訴你,我與樓妹妹一見如故,從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是我的真命天女。”
“她也知道我是她的真命天子,如今,她最愛的人是我!你若敢動我一分一毫,信不信她將你碎屍萬段?”
我心頭一窒,無法反駁。
樓玉確實愛他。
愛他愛到好像失去了神智。
為了他可以拋下士兵在敵軍交戰時倉皇逃跑,為了他可以不顧政事,為他去十公裏外的地方買他愛吃的糕點,為
他,舍我。
他瞟了眼床邊碎成兩半的護心佩,眼裏的嘲諷不言而喻。
“這是樓妹妹送給你的定情信物吧?可惜,碎了。”
“定情信物都碎了,你還纏著樓妹妹不放,真是不要臉。”
楚輕塵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得意洋洋的看著我。
“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樓妹妹已經有了身孕,是我的。”
“你看樓妹妹,與你成親四年還無所出,跟我在一起就懷上了,藍景之,不會是你不能生吧,說完,他譏諷的笑了起來。
樓玉竟然早就與他無媒苟合,還有了孩子?
我心尖劇烈刺痛了一下,可很快便強壓住了痛意,盯著叫囂的男人,一字一句道:
“雖然我重傷,可拚著全力也能將你斬殺。”
“楚輕塵,你弄弄清楚,我是威震四方的將軍,與樓玉更是結發夫妻,你如此行徑是姘頭,我若殺你,你猜誰會替你出頭?”
“你死了,樓玉又能奈我何?”
楚輕塵臉色微變,眼裏劃過一絲害怕,氣惱的吼道,“你敢!樓妹妹才不會放過你的!”
我冷笑,“不如試試?”
楚輕塵驚慌失措的嚇跑了。
正好聽見樓玉回來,他帶著一臉委屈,跑去了樓玉的營帳中。
“樓妹妹,我的傷好痛,也不知道會不會留疤,我好擔心。”
“之前說的金瘡藥,軍醫說隻能供一人用,我想去求藥,可那人卻把我辱罵了一番,還把我趕走了......”
“如果他真的這麼需要的話,我就不要了,留疤就......就留疤吧。”
樓玉頓時冷下臉,眉頭緊皺,“誰這麼大膽子,連我的命令都敢違抗?”
她牽著楚輕塵的手大步流星往醫營走去。
“特製金瘡藥呢?為何不給輕塵?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如今你們就連我都不放在眼裏了?”
還沒到門口,樓玉便厲聲質問起來。
軍醫麵麵相覷,跪下連聲說著不敢。
樓玉對他們的話十分不滿,陰沉著連就要進去,隨陌和一眾軍醫攔住了他。
“樓將軍,裏麵病人受了重傷,還請您不要打擾。”
“嗬,我倒要看看是多重的傷讓你們如此維護!”
樓玉牽著楚輕塵的手,憤怒地掀開醫營的簾子。
剛好對上營帳裏,正在給潰膿傷口塗藥的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