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啟元年,新帝登基,天下大赦。
闔宮上下鑼鼓歡騰,可在滿宮的喜悅中,唯有鳳藻宮一片死寂。
本應穿上鳳袍,接受百官朝拜的薛錦蕘,此時卻奄奄一息地匐在地上,一捧紅顏將作枯骨。
她滿頭青絲如綢緞一般散開,口中與身下卻浸滿了黑紅的毒血,散發著惡臭。
薛錦蕘提起渾身力氣望向窗外,哪怕她耳力不好,也能聽見封後大典的鼓樂聲。
那本是屬於她的!
血淚從薛錦蕘眼中滑下,她恨極了!
恨扶持了十載的夫君是個白眼狼,恨他隻是利用自己給他心愛的女人鋪路!
此時毒酒已然沁入喉嚨,腐蝕著她的五臟六腑。
薛錦蕘大口地吐出了鮮血,瞳孔渙散。
在意識消散之前,她的目光落到了一旁血跡斑斑的箱子,那裏麵,是她薛家上下五十多口的人頭!
“爹......娘......女兒不孝......”
薛錦蕘用盡渾身力氣,一點點向那邊爬去。
無盡的悔恨撕扯著她的神經。
她錯了!
是她人認不清,貪溺虛情假意,害死了所有人!
“蘇靖冉,我定要化作厲鬼,讓你萬劫不複!”
......
“蘇靖冉!”
薛錦蕘驀地睜開了眼睛,未等她反應過來,身邊就傳出了一道陰冷的聲音。
“薛錦蕘,誰給你的膽子敢直呼本皇子的名諱?”
“小小聾女,耳朵聽不見,嘴裏倒是會叫喚。”
這道聲音很輕,飄飄然地鑽入了薛錦蕘的耳中,她下意識地轉頭發現,蘇靖冉竟然站在自己的麵前。
毒酒灌入咽喉的疼痛感重新湧了上來,薛錦蕘震驚看著眼前之人,這不正是親自給她灌下毒酒的夫君蘇靖冉嗎?
自己居然沒死?
薛錦蕘視線劃過蘇靖冉的臉,猛地一凝。
眼前的蘇靖冉好像更為年輕青澀,眉骨處也沒有曾經上戰場疤痕。
最重要的是,她的耳朵好像能聽見了!
馬蹄的落地、周圍人的竊竊私語、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光滑細嫩,上麵沒有當初為救蘇靖冉被火炭燙出的疤痕。
她重生了!她的耳朵也好了!
老天有眼,讓她看清楚了蘇靖冉的真麵目後重生,有了能夠報仇的機會!
想到薛家枉死的那些人,薛錦蕘隻覺心如刀絞,她看著蘇靖冉,無法控製眼中怨恨流露。
蘇靖冉注意到了薛錦蕘的模樣,他的眉頭微蹙,低頭靠近了幾分。
“薛錦蕘,你能聽見了?”
他的聲音很輕,但薛錦蕘卻聽得清清楚楚。
薛錦蕘仰著臉。
是啊,她不僅能聽見了,還無比清楚!
薛錦蕘卻眨眨眼睛,裝作一副呆愣的樣子。
“原來還是聽不見,真是麻煩。”蘇靖冉的表情溫和,但是言語間盡是諷刺。
薛錦蕘心中冷笑。
盡管她聽不清,但上一世蘇靖冉還是會笑容溫和地對她說話,薛錦蕘深感愧疚,以為自己錯過了許多,便努力自學唇語。
現在看來,原來錯過的隻是蘇靖冉的謾罵。
薛錦蕘看向周圍,發現自己在馬場中,心中明了。
前世蘇靖冉以散心為由將她帶來馬場,最後卻把她一個人扔下,她騎的那馬匹不知怎麼突然發狂,讓她摔斷了腿,隻能在床上休養。
以致後來盜花賊夜半闖入,她無法逃脫,被蘇靖冉撞見,毀了名節。
這個汙點一直伴隨著她,薛錦蕘覺得是自己蠢笨,對不起蘇靖冉,所以對他言聽計從。
仔細想來,都是算計。
就在這時,薛錦蕘猛地聽到身後傳來一道急促的馬蹄聲,正直直朝著她奔來!
薛錦蕘隻覺毛骨悚然,她本能想要閃躲,卻發現蘇靖冉正在緊緊盯著自己,眼神晦暗不明,像是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讓人毛骨悚然。
偏偏他的臉上分明還帶著溫和的笑容!
蘇靖冉分明注意到了,可他定定地站著,竟沒有一點想要提醒自己的架勢。
薛錦蕘背脊發冷,如果她閃躲了,肯定會暴露聽覺恢複的事情,如果不躲,她定會身負重傷!
隻一個瞬息,薛錦蕘便迅速做好了決定。
她繃直脊背,生生壓製住了想要躲開的衝動。
急促的馬蹄聲近在咫尺!
薛錦蕘呼吸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