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方林身上有一處骨折,需要住院幾天。
傍晚,沈如秋帶著女兒姣姣來看他。
杜方林入獄時,姣姣才兩歲,如今已經六歲。望著女兒,杜方林的心瞬間軟成一團,輕聲喚道:“姣姣,我是爸爸。”
哪承想,姣姣小嘴一撇,腦袋扭到一邊,扯著嗓子大喊:“你不是我爸爸,你坐過牢,是個勞改犯!”
“姣姣,不許胡說!”
沈如秋趕忙出聲訓斥女兒,隨後扭頭寬慰杜方林,“也不知是哪個鄰居亂嚼舌根,被孩子聽了去。”
杜方林心裏一陣刺痛,苦笑著搖頭:“是我沒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姣姣不認我,也正常,我會想辦法讓她接納我。”
入夜,杜方林讓沈如秋先回去,不用在醫院陪他。
沈如秋卻一拒絕,“咱們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團聚,我和女兒就得陪著你。”
杜方林暗自腹誹,她想裝深情,何苦拉著女兒在這醫院受苦。
躺下眯了會兒,杜方林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踏實。
睜眼一看,旁邊病床上,沈如秋和女兒都沒了蹤影。
他心裏 “咯噔” 一下,顧不上身上的傷痛,忙起身,火急火燎出門去找。
這裏的醫院,空房間很多,沒費多大勁,杜方林就看見了女兒。
可眼前的一幕,卻像一把利刃,戳進了他的心窩。
女兒正緊緊抱著鐘舒文的脖子,興奮地叫嚷:“爸爸,我好想你啊!”
杜方林隻覺心口一陣劇痛,自己的女兒,竟對著鐘舒文喊爸爸!
都怪自己這幾年在牢裏,沒能陪著女兒長大,才讓她“認賊作父”!
鐘舒文手裏提著個蛋糕,滿臉笑意,“看,爸爸給你帶什麼來了?生日蛋糕!今天可是你的生日,爸爸沒缺席哦。”
姣姣的生日明明還有一個多月,怎麼會是今天?
杜方林不解。
這時,沈如秋伸手輕輕撫著姣姣的臉,開了口:“要不是我家裏不同意,我也不用急著找杜方林這個冤大頭結婚,給姣姣當便宜爸爸。”
“現在杜方林出獄了,姣姣連過生日都得偷偷摸摸的,真是委屈。”
什麼?!
女兒竟然不是自己親生的!
杜方林腦袋 “嗡” 的一聲,不可置信地往後踉蹌兩步。
這下,過往種種都有了解釋。
怪不得當初沈如秋追他追得那般熱烈,敢情是肚子裏懷著鐘舒文的孩子,急著找個人結婚,好掩蓋她未婚先孕的醜事。
在這個年代,未婚先孕,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更何況沈如秋那樣的家庭背景,哪能容下這種事。
沈如秋剛進研究所第一天,就大膽向杜方林表白,嚇得他飯盒都掉地上了。
長這麼大,他哪見過這般熱烈明媚的姑娘。可感情這事,哪能這麼草率,兩人壓根都不了解,他當即就拒絕了。
誰知道,打那以後,沈如秋天天纏著他,今天送束花,明天塞點沒見過的外國零食,後天又端來親手做的飯菜甜點,一天至少表白三次,張嘴閉嘴都是愛他,想跟他過一輩子。
回想起當初那懵懂的心悸,杜方林眼淚掉了下來。
一切都是假的,愛他是假的,要一輩子跟他在一起也是假的。
就連自己捧在手心裏疼愛的女兒,都不是自己親生的!
婚後,沈如秋告訴他懷孕了,那時的杜方林,滿心歡喜,恨不能昭告全世界,自己要當爸爸了。
沈如秋說姣姣早產一個多月,他絲毫沒起疑。
姣姣出生後,身體一直不好,還得了個很嚴重的血液病。
兩人花光了積蓄,沈如秋說要回娘家借錢,可杜方林覺得自己是男人,得先扛起來,一咬牙,把老家祖宅賣了,這才治好姣姣的病。
當時他滿心欣慰,覺得一切付出都值了。
可如今才知道,全是他們設的局,從頭到尾都在騙他!
杜方林抬手捂住臉,淚水不受控製,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這麼多年,事業家庭都毀了,還坐了牢,心心念念的女兒也不是他的了。
沈如秋,怎麼可以這麼狠?!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要被他們這樣輕易毀了他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