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7年,因為一場空難,妻子失去了記憶。
和她一同乘機的楚知睿則失去了生命。
我正在實驗室幫失憶的妻子重建記憶。
通過全息監測我洞悉了妻子的內心。
這麼多年她對我的厭惡得到了完美的解釋。
因為她的心裏隻有她的導師楚知睿。
這七年。
在家她是我的妻子,在外她是導師的寶貝。
“記憶修複進度百分之百。”
“請確認,修複已完成。”
我糾結良久。
“係統請把她關於導師的記憶全部替換成我。”
1
2047年深秋,第三區神經科學研究所的全息監測艙泛著幽藍冷光。
我將蘇瑤的腦波電極逐一扣緊,看著她蒼白的臉在數據洪流中忽明忽暗。
"開始記憶重構。"
我對著人工智能下達指令,
指尖在懸浮控製屏上劃出銀色軌跡。
淡金色的記憶顆粒從她太陽穴處滲出,在穹頂投影出混亂的光斑。
記憶從妻子記事起開始浮現。
慢慢定格在20歲,那一年,她認識了她的導師楚知睿。
我定格住那一刻,妻子的意識從黑白變成彩色,散發著柔和的光。
妻子的海馬體神經元此刻異常活躍放電。
我知道那是關於愛情的表達。
我左右滑動關於妻子對楚知睿的記憶。
一幕幕關於他們愛情的片段在我眼前一一浮現。
當楚知睿的影像第N次出現在記憶碎片中時,我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那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正將蘇瑤按在實驗室書架上熱吻,
可笑的是,她頸間的珍珠項鏈是我去年送她的生日禮物。
"進度99%。"
機械女聲在耳畔響起。
我盯著最後1%的進度條,突然想起七年前的婚禮。
蘇瑤穿著定製婚紗站在紅毯盡頭,眼神卻飄向賓客席上的楚知睿。
"確認修複。"
我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
"警告:強製記憶替換可能導致認知紊亂。"
"執行!"
2
晨光穿過防輻射玻璃,在蘇瑤蒼白的臉上切割出細碎光斑。
蘇醒的她正揉著太陽穴溫柔的看著我。
這個眼神,和從前的她判若兩人。
原來愛一個人是這個樣子,雖然我是楚知睿的替身。
我也同樣感到知足。
此刻,我正往空心粉中加牛奶。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裏。
"宇,我們第一次約會是不是在櫻花大道?"
這突兀的問題讓我一時手足無措。
我盯著她腕間那個監測腦電波的手表。
綠色的信息顯示此刻妻子一切正常。
那條櫻花大道是楚知睿第一次擁吻她的地點。
隻不過我把那天的楚知睿替換成了我而已。
"當然,"
我強迫自己露出溫柔笑意。
"你總說櫻花像下雪的春天。"
她鬆開手。
深情有些落寞。
“這個記憶總是在我腦海中浮現,卻又感覺哪裏不對。”
我撫摸著她的秀發。
“別胡思亂想了,你剛做完記憶重塑,有些異常也是正常的。”
早餐在詭異的氣氛中結束。
收拾餐具時,我聽見她在客廳翻動相冊的聲音。
那本偽造的紀念冊裏,所有楚知睿的影像都被AI換成了我的臉。
連像素噪點都處理得天衣無縫。
"為什麼這張照片裏的櫻花是紫色?"
她舉著相冊從轉角處出現,發絲又一些淩亂。
"我們明明在春天約會,可這些花..."
我喉嚨突然被無形的手攥緊。
那是楚知睿帶她去京都看夜櫻的照片,AI把照片濾鏡錯誤地保留成冷色調。
現在蘇瑤正用手術刀般的目光審視著我,仿佛要剖開我虛偽的表皮。
"可能是全息投影的色差。"
我奪過相冊時,指尖擦過她手背,溫度低得像具屍體。
她突然笑了,那種帶著洞悉意味的笑讓我想起重塑記憶的那個夜晚。
我看見她和楚知睿在儲物間接吻,她也是這樣笑著整理衣領。
那一刻,她轉頭看向我的方向,好像感應到我對她記憶的窺探。
3
午後帶她去中央公園時,蘇瑤突然停在青銅噴泉前。
她站在噴泉邊,陷入了沉思。
我看見監測手環上的腦電波頻率正在急劇升高。
"這個噴泉..."
她伸手觸碰冰涼的水柱,水珠順著指縫滑落時,
"我們在這裏放過孔明燈。"
我迅速在腦海中搜索起這段記憶,
"你許的願是..."
"讓我猜猜,"
是不是希望林宇永遠不要發現真相?"
突然,她神情一變。
“你不讓你自己發現真相?”
“這是什麼邏輯?天啊,我的頭好痛。”
“她抱著頭,表情痛苦。”
我知道這是強行篡改記憶的後遺症。
監測手環突然發出刺耳警報。
我看著她平靜的臉,後頸的冷汗浸透了襯衫。
這不可能,我明明刪除了她所有關於記憶篡改的防禦機製。
我急忙打電話叫了救護車。
蘇瑤的手環開始閃爍紅光,那是我從未見過的頻率。
"別害怕,"
醫院裏,陷入沉睡的她突然睜開了眼。
她用指尖輕觸我顫抖的嘴唇。
她眼神空洞的看著我。
"你知道嗎?早在飛機墜毀前,楚知睿就給我做了記憶鋼印。"
“他說隻要我還活著,就會永遠記得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我大驚失色,以為妻子恢複了記憶。
我踉蹌後退,撞上身後的監護器。
蘇瑤的表情突然變得冷漠,就像我們那七年婚姻中的任何時刻。
"別怕,我的這段記憶隻會在晚上蘇醒。"
她撫摸了下我冷汗涔涔的臉。
"這段記憶會在黎明前自動隱藏。就像你刪除我的那些記憶一樣..."
“我知道你這麼做是因為愛我。”
“對不起,我辜負了你的愛。”
4
果然,過了零點。
蘇瑤再次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她恢複成那個純真無辜的模樣:
"宇,我們回家吧,我突然很想吃你做的焦糖布丁。"
我機械地跟在她身後,心臟狂跳著簡直要撞碎肋骨。
監測手環顯示她的腎上腺素水平已經超過極限,但表麵卻平靜得可怕。
這到底是楚知睿設下的陷阱,還是她在記憶迷宮裏找到了逃生出口?
回到家的那晚,蘇瑤睡得很早,仿佛在等待著記憶蘇醒的那個時刻。
我站在臥室門口,看著月光在她睫毛上流淌成河。
衣櫃裏藏著最新的記憶刪除裝置,可我的手始終無法按下去。
淩晨兩點十七分,蘇瑤的蘇醒了,她平靜的看著我:
"林宇,你知道為什麼記憶篡改永遠無法成功嗎?
因為真正的愛會在心中生根,在疼痛的間隙瘋狂生長。"
“楚知睿死了,我的心也死了,所以,我不願在白天醒來。”
“宇,就讓我在白天做你的好妻子吧。”
“而夜晚,就留給我去懷念他!”
聽了這句話,我心痛到無法呼吸。
原來我所營造的愛不過是自欺欺人。
當晨光再次降臨時,我發現蘇瑤枕頭上留著一縷白發。
那是記憶重構失敗的生理特征。
廚房傳來咖啡機的嗡鳴,我聽見她哼著楚知睿最喜歡的勃拉姆斯搖籃曲。
在牛奶的漩渦裏,我仿佛看見自己營造的幻象正在分崩離析。
5
平安夜,城市被節日的氛圍包裹。
我如往常般回到家。
剛一進門,屋內的寂靜就讓我覺得有些異樣。
我輕聲喚著:
“瑤,我回來了。”
卻沒有得到回應。
我心中湧起一絲不安,順著微弱的光線走向書房。
當我推開書房的門,眼前的景象讓我的心瞬間沉入穀底。
蘇瑤蜷縮在波斯地毯上,周圍一片狼藉。
一本被燒焦了封麵的實驗日誌攤開在她身前。
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雙手緊緊地抓著日誌。
那是楚知睿空難時死死抱住的加密日誌。
“這是怎麼回事?”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透著深深的絕望與疑惑。
抬起頭看向我,眼中滿是淚水和憤怒。
“為什麼這個加密文檔裏會有楚教授的臨終留言?”
聽到她的話,我感覺整個世界仿佛瞬間停止了轉動。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試圖尋找一個合理的解釋。
可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份被我刪除的記憶碎片,怎麼會以這樣的方式重新出現在她麵前?
“瑤瑤,你聽我解釋......”
我終於艱難地擠出一句話,聲音幹澀得連我自己都覺得陌生。
“解釋什麼?”
她突然激動地站起來,將日誌狠狠地摔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解釋為什麼我看到這些文字,心裏就像被撕裂一樣疼?
為什麼我感覺那些和楚教授在一起的畫麵,那麼真實。
就好像是我親身經曆過的?”
她的眼神充滿了質問,讓我不敢直視。
我下意識地避開她的目光,心中充滿了愧疚和慌亂。
“你知道嗎?看到這些,我仿佛能聞到實驗室裏熟悉的化學品味道。
我的手指好像不受控製一樣,想要寫出一些東西。”
說著,她舉起右手,在空中無意識地比劃著,仿佛真的在書寫著什麼。
“這是楚教授教我的。”
她的聲音變得有些恍惚,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
“在那個秘密的地方,他教給我很多東西,那些記憶......它們一直都在,隻是被你藏起來了。”
就在這一刻,夜晚的她和白天的她記憶融合了。
而我所營造出所有的假象,也在這一刻徹底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