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理衣服,下車找我。
繞了一圈沒看到,他喊:「宋嘉運,你再不出來我自己走了。」
回應他的是獵獵風聲。
十二月的北方,真冷啊。
他打了個寒站,走向更遠處喊我的名字。
有個在路邊等車的男人說,「你說的是穿黑色棉襖的小男孩吧,他遇到他同學,跟著走了,托我告訴你一聲。」
爸爸低聲自語,「胡鬧,不就是讓他下去等會兒。」
他煩躁地捏了捏眉心。
「真是麻煩。」
我抱緊剛撿到的狸花貓。
爸爸他,把我當成麻煩嗎?
一小時前,我收拾書包。
同桌大錘問我:「你是不是沒有爸爸?」
我大驚,鼓著腮幫子:「當然有,他隻是很忙。」
他眼裏泛起同情的目光,「家長會、上學放學,我從來沒見過他,他是不是去世了。」
我氣得抹眼淚,就在這時,爸爸冷冽的聲音傳來,「宋嘉運,回家了。」
我以為聽錯了。
同學驚歎。
「你爸爸好帥啊!」
來接小孩的家長,喊了句,「宋總。」
同學更驚訝了,「乖乖,他還是總裁!!」
我回頭,看到爸爸站在門口,熟悉的生人勿近的冰冷氣質,此刻暖化我的心。
我撲過去,聲音跟開水壺似的,「爸爸!」
爸爸有些尷尬,他失笑,牽起我的手。
一路走到校門口,迎著同學們羨慕的目光,我開心極了。
坐在車裏還哼著歌。
擔心爸爸嫌吵,我哼的很小聲。
直到路上碰到白阿姨。
白阿姨穿的單薄,她很自然地坐到副駕駛。
車行到半路,她說,「我要結婚了。」
車猛地刹停。
「嘉運,你下去玩會兒。」
我不想讓爸爸和別的女人獨處,爸爸隻能是媽媽的。
我說,「爸爸,外麵好冷,我們快回家見媽媽吧。」
爸爸目光陰沉地掃向我,「聽話,不要學你媽媽一樣無理取鬧。」
我扁起嘴,「不準說媽媽的壞話,我下去就是了。」
我‘砰’地關上門,小聲嘟囔著,「爸爸壞。」
我雖然表現得生氣,但還是聽話地在外麵等。
外麵很冷,我也忍著。
我哪裏就給他添麻煩了。
天徹底黑了,遠處的霓虹燈亮起。
爸爸停住腳步,目光落在地上的小帽子上。
掃地的清潔工奶奶問:「這是你家孩子掉的?還要嗎?」
爸爸說:「不要了。」
他隨手拋進垃圾桶。
這是他唯一送我的禮物。
我飄過去,想抓住。
隻攥住一些空氣。
我安慰自己,我都死了,要它有什麼用呢。
爸爸轉身回去開車。
白阿姨在車外打電話,說著說著吵起來。
她掛斷,眼圈通紅,「我今天沒地方去了。」
爸爸稍一思量,「去我家吧。」
「不可以!」我脫口而出。
爸爸對白阿姨這麼好,媽媽看到,一定會難過的。
我趴在車前窗,著急地咬著手指。
一邊希望車慢些,一邊又希望快些。
我想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