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瑾禾是被醫院的消毒水味和身上的疼痛喚醒的。
“真可憐啊,一個人躺在地上,還發著高燒......”
“長得那麼好看怎麼就舔著一個男人不放呢?現在自己在床上半死不活,男人在外麵風流瀟灑,這是為了什麼呀......”
“季總那麼優秀的男人,被她傍上可不就發達了,隻能說自作自受。”
憐憫、喧鬧、嘲諷,平日裏不大不小的音量在此刻卻顯得萬分刺耳,紮得許瑾禾麵色越發蒼白。
她什麼也沒說,隻是默默拿出手機,在上麵打出關鍵詞。
“季修遠,謝知意。”
下一秒,數道熱搜彈了出來,從“百億豪門繼承人季總攜女友遊艇玩耍”到“郎才女貌,年少有為貴公子和謝家千金深夜現身小吃攤”,無一例外,全都是季修遠和謝知意的“恩愛事跡”。
評論區更是熱鬧非凡,全是磕CP的。
“真是郎才女貌!霸道千金和花 花 公 子的愛情故事,誰磕了我不說!”
“太香了太香了!門當戶對,勢均力敵的愛情最香了!”
也有少數提到許瑾禾的,卻是清一色的指責。
“許瑾禾這幾天總算消停了,她舔了季總五年也該放棄了吧?瘌蛤蟆想吃天鵝肉呀。”
“樓上你這就不知道了吧,據說許瑾禾看見謝小姐和季總行為親昵之後受不了,飆車出車禍了,現在估計在哪個醫院裏哭呢。”
“活該啊,自己想不開去打擾人家謝小姐和季總感情,老天爺都嫌棄了。”
......
看來從出事到現在,季修遠不僅沒來看過她一次,反而和謝知意玩得不亦樂乎。
甚至,還把車禍的事情都推到了她身上。
攥著手機的手機捏的幾乎泛白,許瑾禾看著照片上季修遠的臉,手指微顫,又劃開相冊,用指尖輕輕描繪著男人的麵龐。
她深吸一口氣,聲音低不可聞,“他終究不是你......”
季修遠趕來時,看到的就是許瑾禾滿臉懷念的神色,看上去也沒缺胳膊少腿。他不經意間鬆了口氣,隨後又嗤笑一聲,“我看你現在不就是好好,果然是裝的。”
鬼知道護士通知他許瑾禾幾天沒醒的時候,他竟然有一點擔心,得知她醒來神使鬼差地就趕了過來。
現在看看,不是好好的嗎!
許瑾禾指尖一頓,下意識把照片劃了過去,剛才看過的新聞重新頂替上來。
“瑾禾,你應該沒事吧?”謝知意從季修遠身後探出頭,體貼地走到床前,看著她蹙眉,“對不起......都怪我讓阿遠抱我,不然你也不會一個人昏倒。”
她邊說邊抬手給許瑾禾掖了下被子,彎腰間,脖頸處有什麼一閃而過。
許瑾禾眼神一凜。
“你管她做什麼?誰讓她天天謊話連篇,說不定昏迷也是她故意設計想要博取同情心呢,我看知意你還是太善良了......”
季修遠瞧著許瑾禾,有些不情不願地走到她跟前,“我看她好得很,一醒來就玩手機......”
他眼神一瞥,正好瞥到了她手機上的內容——是記者對他的報道。
心中像被貓抓了一下,有些癢,季修遠昂起頭,唇角微勾,顯得有些得意。
果然,一醒來就開始看他,她果然愛他愛得不行。
他清了清嗓子,正打算大發善心安撫一下許瑾禾,就看到對方瘋了一樣,猛地伸出手抓住謝知意的衣領,聲音沙啞。
“誰讓你碰我東西的!”
“你發什麼瘋?”季修遠皺起眉頭,下意識把她的手掰開,“知意好心來看你,你還動手打人?”
聲音幾乎不穩,許瑾禾死死咬住嘴唇才勉強穩住呼吸,看都不看一眼季修遠,隻是死死盯著謝知意,伸手就要抓下她脖子上的項鏈,“還給我!”
她脖子上戴的,分明是那個人留給她最後的東西!
“誰允許你們動我的東西!”
那條項鏈,她一直用絲綢裹著好好保存在檀木盒子裏,平日裏也隻敢偶爾拿出來看看。
可現在,卻明晃晃掛在謝知意脖子上!
季修遠的動作突然凝固。
“瑾禾你別生氣,”謝知意輕咬著唇,滿是無措,生怕動作慢了似的,她拚命扯下項鏈。
項鏈已經歲月久遠,被女人這麼一扯鏈條直接斷裂,心形吊墜在破碎的鏈條中更加破敗不堪。
似乎是力氣過大,女人潔白的鎖骨上也顯出一道紅痕。
季修遠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許瑾禾看到她扯下項鏈後,整個人就像被定住一樣,抖著手奪過項鏈,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艱難擠出,“給我滾!”
“我就是看到這個比較好看,所以想試試,不管阿遠的事......”
謝知意猶覺不夠似的,紅唇一張一合,繼續“解釋”著,看上去我見猶憐。許瑾禾忍無可忍,抬起還未康複的左手一巴掌扇了過去。
“滾!”
“許瑾禾!”一直在旁邊不語的季修遠緊緊抓住她的手,眉頭緊鎖,聲音透著不悅“項鏈是我翻出來的,知意看好看想要試試,你平時又不戴,我就給她戴著了。”
“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知意不是都解釋道歉了嗎?你還想怎麼樣!”
手臂被一陣大力禁錮,許瑾禾疼得下意識蹙眉,此刻聽到這話更是冷笑一聲,“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們吧?擅自把我珍視的東西拿出來招搖,甚至損壞後反過來道德綁架我。”
“你們想怎麼樣?”
另一隻手把項鏈放到緊貼胸口的口袋裏,她抬眸看向季修遠,剛想繼續說,目光在看向對方有著輕微疤痕的顴骨處頓了下。
季修遠敏銳地感受到她的怔忡,想起臉上的疤痕,心中的氣不免消了幾分。
她果然還是最在乎她,連他臉上劃了道口子都呆住了,肯定心疼壞了。
許瑾禾確實頓住了,卻不是心疼。
她眸光沉沉地看著那原本該有顆痣的地方此刻被一道疤痕取代,心臟猛然一落。
不像了。
不像他了。
身體突然更加疲憊,許瑾禾的聲音都低落下來。
她靜靜感受著胸口處的項鏈,終於問出了一直以來疑惑的問題。
“季修遠,沒有腦子,你的眼睛也是擺設嗎?”
剛剛謝知意那一連串做戲似的動作,也隻有他意識不到對方的挑釁之意。
“不就是條項鏈嗎?”季修遠本來還有些心虛,此刻聽到她咄咄逼人的話,語氣煩悶幾分,“我賠你一條就是了。”
“你到底什麼時候能像知意那麼懂事善良點?”
許瑾禾眼中閃過一絲譏笑。
懂事善良?
如果他知道謝知意對她做的那些事情就不會這麼說了。
看著謝知意那一如既往楚楚可憐的虛偽模樣,和季修遠毫無理由的偏袒,她終於徹底認清。
這世界上沒有兩片葉子能擁有完全一致的脈絡,也沒有兩朵雲彩擁有完全相同的形狀。
也再也不會有像那個人一樣的人了。
“季修遠,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