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拍了拍胸口亂跳的心臟,大口的喘了幾口氣,才慢慢平緩了下來。
算了不想了,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也回不去了,活要好好幹,錢要好好攢,先過好眼前的日子再說吧!
晴雯賭氣似得重重的翻了個身,小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她也不管會不會驚醒秋紋,閉上了眼睛隻管睡去。
被聲音驚醒的秋紋看著角落裏晴雯那邊已經熄滅的燭火,心裏罵了一聲作死的小蹄子,也翻了個身囫圇睡了。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
還沒等到時辰,晴雯就醒了過來。
她起身悄聲下了床,將自己收拾幹淨後,才將昨夜做好了的袍子取了出來,送到了裏麵寶玉床邊的矮塌上。
又過了一個時辰,從裏間傳來簌簌的聲音,晴雯歪在自己的小床上眯著,見大家都起了,也跟著忙活了起來。
沒一會,襲人便看到了新做的袍子,她皺了皺眉,略帶不快的說道,“晴雯這小蹄子怎麼做這麼素的顏色。”
寶玉正把漱口的菊花水吐在痰盂裏,聞言連忙說道,“什麼顏色,快拿來我看看!”
襲人便將新袍子送到寶玉麵前。
寶玉見新袍子果然是淡青,便麵露嫌棄。
“啊~還真是素色啊!”
晴雯恰巧這時端了水進來,送到寶玉跟前。
見他一臉嫌棄便笑著說道,“我昨兒夜裏聽寶二爺說,今日要去林姑娘那兒。我想著,林姑娘如今還在孝中,雖是二爺不必如林姑娘那般守孝,可若是穿紅過去,定會引得林姑娘傷心。便準備了這淡青。等寶二爺回來,再換其他也來得及。”
寶玉聞言恍然大悟,連忙拍著腦袋說道,“該死,該死!我竟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幸好晴雯記著,林妹妹身子弱,若是見我在她孝中還穿大紅,心裏指不定怎麼難受!快把袍子拿來我穿!我這就過去!”
襲人連忙拉住寶玉,“二爺,你急什麼啊!這個時辰林姑娘也是才醒,你就算要去,也要等梳洗好了再過去,才是親戚的禮數。你這麼貿貿然的闖進去,林姑娘性子嬌弱,在氣出個好歹來,可如何是好!”
寶玉聽聞嘿嘿直笑,連忙聽話的坐好讓襲人擦臉。
晴雯站在一旁給襲人遞帕子!
心說襲人這眼藥上的真棒!
她如今連林姑娘的麵都沒見過,就開始踩著人家。什麼叫林姑娘性子嬌弱,再氣出個好歹。這分明再說,林姑娘驕縱不能容人。
想到這裏,她便眼睛一轉,笑著說道,“寶二爺還是聽襲人姐姐的話吧,林姑娘出身書香門第,我曾聽聞,林姑爺曾經可是當朝探花郎,與姑太太伉儷情深。咱們姑太太可是老太太親手教養出來的,姑太太選中的必定是風光霽月之人,又怎會養出古板守舊的姑娘。我也是白操心,即使寶二爺穿著紅過去,林姑娘也必不會多想什麼,隻是,寶二爺是爺們兒家,多想一些,總歸是你的一片心才是。”
寶玉連連點頭,“這話說的有理,林妹妹是女孩兒家,又孤身一人來了咱們這,此時定是慌亂無措的時候,我若是能多照顧著些,想必也能為她解了一些思親之情,快把袍子拿來我看看。”
襲人咬了咬牙,心裏暗罵晴雯多嘴,可臉上還是不得不順著寶玉的話,露出笑容。
她將晴雯做的袍子抖開,淡青的料子上用群青撚著銀線繡了翠竹,堆在下擺上,一簇一簇,有明有暗,有稀有疏,錯落有致。
寶玉一見便喜歡上了。連忙起身,讓襲人給他穿上。
嘴裏還不住的說道,“晴雯說的不錯,林妹妹出身書香門第,子瞻先生曾經說過‘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板橋先生也曾題詩,‘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難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林妹妹風骨絕佳,定會喜歡這紋樣。我就穿這個去看她。”
寶玉心裏高興,身體便不由得來回轉動,襲人好容易給寶玉穿好袍子,他就迫不及待的往外跑。
襲人連忙拉住他,“我的二爺,你莫要著急。頭發還沒梳好呢!您就是再想見林姑娘也要拾掇好自己才行,不然老太太見了,豈不跟著操心?”
寶玉急的抓耳撓腮,“哎呀,好襲人,你快點吧!”
晴雯見襲人即使手忙腳亂也不喊麝月和秋紋過來幫忙,便識趣兒的退了出去。
她將水盆交給外麵的小丫頭,便又回到耳房裏。
不一會就聽見寶玉蹬蹬蹬的跑了出去。又過了一會,寶玉與黛玉相攜,一同前往老太太處請安去了。
晴雯眼睛一轉,連忙拿出針線笸籮,又拿出之前繡了一半的荷包來。
她剛剛撚好了線,襲人便走了進來。
晴雯聽見聲音,便朝外看去,見是襲人來了,連忙把笸籮放在一邊,迎了過去。
“襲人姐姐!”
襲人見晴雯蹦蹦跳跳的跑向自己,便笑著說道,“你如今都是二爺跟前的大丫鬟了,怎麼還能如此活潑。當是穩重些才好!不然,日後那些外麵的小丫頭子們有樣學樣,這院子裏還不亂了套?咱們都是這府裏的丫頭,你如今年紀小就升了二等,日後做個管事也是有的,要是不懂謹言慎行,可怎麼好?再說,你既然占了二等丫頭的職位,總要擔起二等丫頭的責任才是,教導小丫頭也是咱們的本分!”
晴雯呼吸一滯,果然是襲人啊,上來就給人扣帽子。不過你想PUA我,沒門!
她嗬嗬一笑,“我哪算什麼大丫鬟,無非就是老太太心疼寶二爺,寶二爺又不喜歡針線房裏做的衣裳,便讓我專門給寶二爺做活兒罷了。我就這點本事,除了針線,其他的我也不會什麼了。更別提日後做什麼管事,我可想不到那麼遠的事!我現在啊,隻想著給二爺多做幾身衣裳,讓寶二爺滿意,讓老太太高興就是我的本分了!”
說著她又抓著襲人的手臂,麵帶撒嬌哀求,“襲人姐姐,你可饒了我吧,寶二爺的衣裳,向來穿個兩三次也就棄了,我這給寶二爺做衣裳都忙不過來,哪裏有什麼功夫再去管外麵的小丫頭啊。再說了,我能教導什麼啊!教導他們刺繡做活嗎?我可沒那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