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983年，五一表彰大會。

妻子兼車間主任的宋知華將原本屬於我的功勞給了高金寶。

並宣布他為今年車間的勞動模範。

朋友賀振國氣不過上前質問。

高金寶看著我揶揄嘲諷道。

“謝師傅，現在吃軟飯都毫不避諱了？”

我沒搭理他而是轉頭看向一旁的宋知華。

“你也這麼認為？”

1.

我話音剛落，小餐廳就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和宋知華身上來回流轉。

以往自覺是領導的宋知華覺得沒了麵子，一臉惱怒地看著我。

“謝共秋，這是在車間，我們隻是上下級關係。”

她從台上衝下來，在我耳邊小聲威脅。

“這是表彰大會，你不要想著耍小脾氣，讓我下不來台。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我眉心緊皺，眼神落在高金寶手中的獎狀，他心虛地將獎狀抱緊。

我冷哼一聲，漫不經心地看向宋知華，厲聲質問。

“宋知華，別人不知道，難道你不知道，到底是誰將那些設備修好的？”

自從我和宋知華在一個車間工作，就有人嚼舌根，說我是靠吃軟飯進來的。

每每聽到，宋知華就安慰我是金子總會發光。

我也暗暗下定決心，要讓眾人重新認識我。

我名聲是小，但宋知華是上進的，我不能因為這事影響她的晉升。

為此，我更是苦心鑽研技術，在工廠交貨前夕及時修好故障設備，避免重大事故的發生。

這一功勞足夠讓我有資格當今年的車間勞模。

可沒承想，宋知華卻將這一功勞安在高金寶身上。

“到底是誰讓誰下不來台？”

“夠了！”

宋知華一聲怒吼讓人不禁一顫，接著，她氣急敗壞指著我鼻子開罵。

“謝共秋，平常我顧及你的麵子，一直對你處處忍讓，讓你變得不知天高地厚，在這種場合都敢胡言亂語。”

“你說對了，我就是要讓你下不來台。”

宋知華越說越激動，唾沫飛濺。

“你一個從鄉下來的鄉巴佬，要不是我，你能進廠；你不知道感激我就是，還一天天擺你大老爺們的譜。還設備是你修好的，你一個小學都沒畢業的人能看懂機器構造嗎？要不是有高金寶這名大學生在，我們車間也不能按時完成任務，大家也不會有機會在這開這個表彰大會。”

不明真相的工友此時竊竊私語。

“賀振國還說是謝共秋修的，我當時就不信，就謝共秋那文盲樣子要是能修機器，我就能造個機器出來。”

“靠女人就靠女人，靠了女人還裝自己有本事，是真不要臉。”

“我們男人裏麵出了個這麼沒用的東西，真惡心。”

周圍人的嘲諷聲越來越大，作為領導的宋知華不僅不製止，還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杵在一旁。

賀振國氣不過，替我爭辯。

“宋知華，你個不識好歹的，你知不知道你進廠的名額是...”

我一把拉住賀振國，示意他不必接著說下去。

宋知華略一遲疑，半帶譏諷道。

“謝共秋，該不會是你讓給我的吧？”

在宋知華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我點了點頭。

“是的，你進廠的名額是我讓給你的。”

2.

我和宋知華是在鄉下的青年點認識的，時間一長順其自然地確立了關係。

她受不了鄉下的苦，一心想回城。

我心疼她，便把自己回城進廠當工人的資格讓給了她。

知道她要強，我一直都沒把真相告訴她。

可我沒想到，宋知華聽到後，猛地一拍桌子，發出巨大的聲響。

“謝共秋，我理解你個大男人顧及麵子，可我沒想到你竟然是個虛偽的小人。這進廠名額可是我辛辛苦苦考來的，你一句話就想否認我的付出。謝共秋，你真是無恥！”

可我說的都是真的，我雖然讓出了名額，但招工的工廠還是要考核宋知華一番。

為此我是絞盡腦汁，明裏暗裏告訴她一些必備知識，這才讓她順利通過考核。

“謝共秋，你說是你讓給我的，你倒是說說你是怎麼考的？”

還不等我說話，宋知華又繼續冷嘲熱諷道。

“是整天背著手在車間裏麵轉來轉去，和別人諞閑話，這樣考的嗎？”

宋知華這麼一說，剛閉嘴的工友又開始笑我。

“還自己考的，就他這吃白飯的樣子，考試題能看懂嗎？”

“哈哈哈，誰說不是呢。”

我看著這些以前對我熱情的工友，心中不禁自嘲。

真是牆倒眾人推，以前他們覺得我有一個當主任的妻子就來巴結我。

現在看宋知華不把我當回事，就幫著她來踩我。

我拉住要幫我說話的賀振國，多給這些人說一句話都是浪費。

“站住！”

剛才一直不吭聲的高金寶從台上跑下來，一把拉住我。

“謝師傅，這就準備走呀？”

我一把甩開他的胳膊，他哎喲一聲往後退了幾步，險些摔在地上被宋知華扶住。

將高金寶扶穩後，宋知華上來對我吼道。

“謝共秋，有什麼火衝我發，別牽連別人。”

高金寶從宋知華身後擠過來，再一次拉住我的手，高聲道。

“謝師傅，給知華姐道歉？”

我斜眼看著他，這叫得倒是親密。

“道什麼歉？”

高金寶環視一周小餐廳，聲音提高了八度。

“同誌們，謝共秋汙蔑宋主任，是不是應該道歉？”

“對，應該道歉。”

圍觀人的一呼百應，讓高金寶神氣了不少，他揚揚得意地看著我。

“謝共秋，聽到了嗎？這是群眾的呼聲。”

“道歉？她，不配。”

“謝共秋，真是給你臉你不要！”

我還沒反應過來，膝蓋窩處被人猛踢一腳，跪在了宋知華跟前。

高金寶壓住我的雙肩，使勁將我的頭往下壓。

宋知華的聲音從頭頂飄下。

“謝共秋，你隻要給我磕三個響頭，我今天就饒過你。否則，別怪我開除你。你要知道，沒了這份工作，你就隻能再回那個山裏。”

一旁的高金寶也幫腔嘲諷道。

“謝共秋，你就是知華姐的一條狗，做狗就要有做狗的自覺。來，給咱們叫兩聲！”

“對，叫兩聲！”

“哈哈哈！叫呀，謝共秋你快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