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這又是何必呢,陛下允你的皇後之位,給那個姑娘的隻是堪堪的嬪位。”婢女柳衣勸道。
沈玉安看著外麵的細雨如舊。
隻有一株柳樹隨風飄搖,池水中泛起了漣漪。
是啊......
那可是堂堂的鳳位。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她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沈玉安指了指池麵上的一葉孤舟,“柳衣你還記得那艘船嗎?”
柳衣順著沈玉安的方向看了過去,眼睛多了一抹情緒,“自然。當初姑娘怕水,這是陛下為皇子時親自為你打造的船隻,姑娘你看,陛下對你十分看重,而陛下將那女子接入宮中,因為沒得姑娘的答應,至今還沒踏入那女子屋中半步。”
說著,柳衣眼裏盡是豔羨之色。
沈玉安抿唇不言,隻是看著那艘船。
兩年前,謝臨寒便是在那裏,握著她的雙手,告訴他,他有多麼心慕於她,年少的告白真誠炙熱。
那時她說她眼裏容不得沙子,他許諾後宮之中僅有她一個女人。
可為何兩年過後,什麼都變了。
但她能怨他嗎?
謝臨寒出征前曾邀過她幾次,求她相伴。
可她都因為母親重病為由拒絕了他。
他被人下藥,致使別的女子有了身孕,她好像也怪不了他。
“姑娘,你就服個軟吧。”
沈玉安眼睫顫了一瞬,這半月已經無數人前來勸她,告訴她,皇帝乃天子,不可能隻有她一個人,勸她大度,就連她母親都紅著眼抱著她,“你與陛下的情分天下皆知,天底下除了他,還有誰敢娶你。”
好像沒有人給她退路。
沈玉安看了那一眼船隻,將窗戶闔上,“帶我去見陛下吧。”
柳衣大喜,連忙為沈玉安更衣。
“姑娘想開就好,日後你貴為皇後,有的辦法收拾那女子,如今把握住陛下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沈玉安眼睛劃過了一絲異樣,唇間的淡笑充滿了苦澀。
是嗎......
為了求得沈玉安的原諒,一向勤勉的謝臨寒罷朝了兩日,日日上侯府等待,文武百官都等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隻恨不得替沈玉安答應。
這樣看,謝臨寒真是愛極了她。
她還有什麼可求的呢?
沈玉安到了堂前。
沈家人在看到沈玉安終於來時,這才鬆了口氣,“玉安快些來,陛下在等著你呢!”
而那道挺拔的身影轉了過來,謝臨寒這幾日睡得不好,每日天未亮就來到,到了子時才離開,俊美的臉龐染上了胡渣,整個人消瘦了許多,眼瞼下的淡青色顯然印證了他許久沒睡個好覺了。
謝臨寒見沈玉安前來,眼眸終於有了一絲光彩,“嬌嬌——”
他喚她。
沈玉安走到了堂內,畢恭畢敬地行了一個禮,“陛下金安。”
謝臨寒立馬回握住了她的手,“你這是做什麼,朕允許過你,不用向任何人行禮。”
沈玉安胸膛忽然像是冒了一點熱意出來,但那熱意帶著燙傷般的微痛,她從他的掌心掙脫開,“禮不可廢。”
謝臨寒一頓,眼睛落在了她身上,“你說什麼便是什麼,那這兩日,你有......答案了嗎?”
他帶著試探的看著她,眼神溫柔又專注。
可越是這樣的溫柔深情,越讓她割裂痛苦。
沈玉安在眾人的目光下點頭。
謝臨寒眼睛有著希翼,“那你打算如何......”
沈玉安在哪隱隱期待的目光下,感覺到清晰的疼痛,那是來自謝臨寒,來自兩年前自己沒有勇敢的去陪伴他的自己,她艱澀的滾了滾唇,“我們到此為止吧,陛下。”
此話一出,在場之人麵容瞬息萬變。
“玉安!”
“玉安莫要胡鬧!”
沈玉安不語,隻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地看著謝臨寒,謝臨寒的目光肉眼變得了色,怔怔地看著她,半響才終於聽出了她的回答,是拒絕。
他忽然緊緊地握住了沈玉安的手,“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沈玉安看著眼前人,何曾幾時她幻想過和他白頭,此生一世一雙人。
要說不痛嗎?
自然是痛的。
她心臟像是被人片成片,煎在油鍋上。
沈玉安自從一年前阿姐離世,已經沒有為任何人·流過一滴眼淚,可當她知道謝臨寒從戰場上帶回一個女子,還有了身孕。
她已經哭了兩回了。
可她明白,再痛也要割舍,她不願意成為囿於深宮的怨婦。
“是。”她垂眸,掙脫開了他的手。
謝臨寒胸口像是鑽進了什麼一般,悶痛無比,他半響沒說話,“今日朕便當你是氣話,朕等你答應了再來。”
沈玉安長睫覆下一片陰影,神色難辨,她沒有說話。
他們彼此都知道,這本就是自欺欺人,沈玉安性子向來倔強,她不可能改變心意的。
“春寒未消,朕托小雲子在樊樓帶了一瓶梅花釀,記得喝。”謝臨安說完,便讓人把酒釀放了下來,然後一步兩回頭地離開。
誰都看得出來聖上這是等著沈玉安挽留。
可她始終沒說話。
伴隨謝臨寒徹底離開,沈玉安的心也跟著空了一塊,她知道這是要將謝臨寒從心中剜去的第一步,疼,是在悼念曾經的感情。
沈必發話:“你們都出去,我和玉安有話說。”
幾位姨娘猶豫一瞬後,紛紛離開。
整個正堂隻剩下了沈玉安和沈必。
沈必目光沉沉地看向她,“玉安,你已經不是任性的年紀了,陛下對你情根深種,皇後之位一直為了你而空懸,要不是你母親過世,你在守孝,如今你們已經成婚了。”
是啊......
若非母親過世,她現在已經是謝臨寒的妻了。
曾她也心如匪石,不可轉也,為何變了呢,又因何變了呢?
所有人明明都知道答案,卻都來勸她。
沈必冷道, “皇後之位尊榮,你又何必容不下一個妃妾。”
沈玉安輕輕勾了勾唇,眼裏淌過苦澀,她望向她的父親,“阿爹是否還記得阿姐如何死的?又還記得,母親為何會年紀輕輕身子弱,石藥無醫?”
沈必麵色一變。
她的阿姐,嫁給慶安王,對外是難產致死,隻有沈家知道她是被慶安王的寵妾給害死的。
她的母親從生產她之際就被人下藥,才導致身體虧空。
觀念不是朝夕而改。
而是一個個鮮活的例子死在她的麵前,是她的阿母和阿姐用血肉鋪成的道路,她們在告訴她,一但心軟那便是深淵地獄。
“阿母隻有我一個血脈留在人世,還請阿爹莫要再逼我了。”
沈必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