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是十裏八鄉有名的「撈屍人」。
他說,這活兒最忌諱的就是撈到「水娘娘」。
水娘娘都是些年輕漂亮的姑娘,死後怨氣不散,專門在水裏勾引男人。
一旦被纏上,就別想再上岸了。
可我爺爺臨終前,卻告訴我一個秘密,他說他年輕時,曾經撈到過一個「水娘娘」,還跟她......
電話鈴聲在半夜兩點刺耳地響起,我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
「喂,老趙,後河又有人掉水裏了,你趕緊去一趟。」村長的聲音裏帶著緊張。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歎了口氣。「現在?大半夜的?」
「死人的事耽誤不得,你爺爺在世時從不推辭,你小子別給老祖宗丟臉。」
我暗自腹誹,卻也隻能應下。撈屍這活兒,自爺爺去世後就落在了我頭上。
十分鐘後,我背著工具站在後河邊。夜色濃重,河麵漆黑如墨。周圍幾個村民打著手電,指指點點。
「就在那片蘆葦叢附近,有人說看到東西沉下去了。」一個老頭顫顫巍巍地指著。
我脫掉外套,係好繩索,心裏暗自嘲笑起爺爺臨終前的話。
「記住,遇到年輕漂亮的女屍,千萬別碰,那是'水娘娘'…」爺爺當時眼神恍惚,「我年輕時看她可憐,沒想到差點命都沒了…」
什麼鬼話,我心想。這年頭還信這個?
冰冷的河水吞沒了我的身體,我屏住呼吸,憑著多年經驗在水中摸索。水下漆黑一片,隻能靠觸感尋找。
忽然,我的手碰到了什麼柔軟滑膩的東西。
是條胳膊,纖細,觸感卻不像死人那種僵硬,反而溫熱柔軟。
我湊近看去,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臉。她長發飄散,肌膚白得幾乎透明,在水中顯得格外詭異。
就在我伸手想拉她上去的瞬間,女子突然睜開了眼睛!
我差點嗆水,急忙拉著她浮出水麵,大口喘息。
「你…你沒死?」我驚愕地看著她。
女子茫然地眨著眼,水珠從她長睫毛上滴落,嘴唇翕動:
「我…我是誰?」
「趙哥,這姑娘是誰啊?」村民們圍上來。
「不認識,可能是外村的。」我皺著眉頭,看著這個奇怪的女孩。
「阿…阿蓮,我好像叫阿蓮。」
她的聲音又輕又柔,帶著一絲說不出的誘惑。
「我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會在水裏…」
不知為何,我想起了爺爺的話。
「怎麼辦啊,這大半夜的…」村長撓頭。
看著她單薄的衣衫和蒼白的臉色,我猶豫了一下,最終歎了口氣:
「先跟我回去吧,這麼晚了,明天再聯係你家人。」
阿蓮點點頭,眼神空洞而迷離。月光下,她的皮膚泛著異樣的光澤,像是塗了一層薄薄的油脂。
一路上,她走路的姿態古怪,仿佛不太習慣用雙腿行走。
她的目光時不時飄向遠處的水麵,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
回到家,我給她找了幹衣服,收拾出客房。「你先住這,明天我幫你找家人。」
「謝謝。」她站在房間中央,濕漉漉的長發垂到腰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你很像一個人…」
「像誰?」
「我不記得了。」
她輕笑一聲,轉身背對我,緩緩脫下濕透的外衣。
我慌忙轉身,心跳卻莫名加速。
夜裏,我做了個噩夢。
夢裏爺爺渾身濕透,麵目猙獰地抓著我的肩膀,嘶吼著:「跑啊!她是水娘娘!她回來找你了!」
2
我從噩夢中驚醒,猛地坐起身,使勁揉眼睛。
「阿、阿蓮?你怎麼在這兒?」
白天那個楚楚可憐的姑娘不見了,眼前的她像換了個人似的,嘴角勾著一抹詭異的微笑。
「醒了?做噩夢了嗎?」她的聲音不再柔弱,反而帶著一種陰冷的嘲諷。
她手裏拿著什麼東西,在月光下泛著微弱的光澤——那是一縷濕漉漉的長發!
我想起身,卻發現全身動彈不得,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禁錮住。
「你、你想幹什麼?」
阿蓮慢慢靠近,她的頭發仍在滴水,臉色比白天更加蒼白。
「你真像你爺爺,連表情都是一模一樣。」
我的喉嚨發緊,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看著眼前的阿蓮,我突然意識到爺爺的警告不是無稽之談。
阿蓮咯咯笑起來,笑聲像水泡在水麵破裂。她將那縷濕發緩緩纏上我的脖子。
頭發觸感冰涼滑膩,像水蛇般緊緊勒住我的喉嚨。窒息感瞬間襲來,我拚命掙紮,卻無法擺脫。
「別費力氣了,趙家的小子。」她的力氣大得驚人,輕鬆製住我的掙紮。「你爺爺當年的本事可比你大多了。」
我雙手抓住脖子上的濕發,指甲都快掰斷了,卻怎麼也扯不開。恐懼像潮水般淹沒了我的理智。
「你…是…水娘娘?」我斷斷續續地問,肺部火辣辣地疼。
阿蓮俯下身,湊近我的耳邊,聲音嘶啞陰冷:「你爺爺欠我的債,該你來還了......」
她的呼吸帶著腥臭的河水味,我的視線開始模糊,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讓我站起身,像傀儡一樣跟著她移動。
「不…不要…」我想喊救命,聲音卻微弱得隻有自己能聽見。
阿蓮拖著我穿過院子,走向後河。
夜裏的村莊寂靜無聲,連狗都不叫一聲,仿佛全世界隻剩下我和她。
河麵上升起一層薄霧,陰風陣陣。阿蓮的身影在霧氣中若隱若現,她的皮膚開始裂開,露出魚鱗般的東西。
月光下的河麵泛著詭異的幽光,河水無風自動,翻騰著黑色的浪花。陰風陣陣,吹得我直打哆嗦。
「啊——救命啊!」我拚盡全力嘶喊,聲音卻像被水吞沒了一樣,消失在黑夜中。
「叫吧,沒人會聽見的。」阿蓮轉過頭,她的臉已經變形,眼睛突出,嘴巴裂到耳根。「你爺爺當年也是這麼叫的。」
我拚命掙紮,卻被她一把推入冰冷的河水。河水浸透全身,像無數隻手拉扯著我下沉。
3
我睜開眼,沒有死亡,隻有寒冷和窒息感。四周漆黑一片,我卻能看清周圍的一切。
這是在水下,但我能呼吸,像陸地一樣自由行動。腳下不是河底的淤泥,而是石板路。
遠處隱約可見房屋的輪廓,殘垣斷壁,一片荒涼。這地方鬼氣森森,卻又奇怪地熟悉。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趙家的小子。」阿蓮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我猛地轉身,發現她站在不遠處,樣子已恢複正常,不再是那副恐怖模樣。她穿著一襲青色長裙,在水中飄蕩,看起來詭異又美麗。
「這…這是哪?我還活著?」我驚魂未定,摸著自己的脖子。剛才那種窒息感仿佛還留在喉嚨裏。
阿蓮微微一笑:「當然活著,否則怎麼替你爺爺還債?」
「什麼債?我爺爺欠你什麼?」我怒吼道,聲音在水中傳出奇怪的回響。
阿蓮不答,轉身向前飄去:「跟我來吧,我帶你看看我的'家'。」
我別無選擇,隻能跟上。
隨著深入,我認出這是一個沉沒的村莊,像極了我們村,但又有些不同。房屋古老,風格陳舊,像是幾十年前的樣式。
「這是…百年前的老後河村?」我突然想起爺爺講過的故事。
阿蓮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聰明。一百年前,一場突如其來的洪水淹沒了整個村莊,三百多條人命,無一生還。」
她的眼神變得銳利:「但那不是什麼自然災害,而是有人故意為之。我就是那場災難中的一員,不甘心,不願走,最後變成了'水娘娘'。」
「這跟我爺爺有什麼關係?」
「你爺爺年輕時撈到了我…」阿蓮苦笑,「我告訴他真相,請他幫忙查清當年的事,他答應了,卻再也沒回來。」
我皺眉:「這不可能,我爺爺不是那種食言的人。」
「也許吧。」阿蓮淡淡道,「現在,輪到你了。」
她突然靠近,冰冷的手指點在我胸口:「我們來玩個遊戲。在這個水下世界找到三個線索,拚湊出當年洪災的真相。」
「為什麼我要幫你?」
「因為…」她露出詭異的微笑,「如果你贏了,我放你回去;如果你輸了,你就永遠留在這裏,跟那些淹死的村民一起。」
我咬緊牙關:「我憑什麼相信你?」
「你沒有選擇。」她指向遠處,「第一個線索在村口的老槐樹下。時間有限,天亮前必須完成。否則…」
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我深吸一口氣,看向她指的方向。荒涼的水下世界中,一切都那麼不真實,卻又無法逃離。
為了活命,我隻能接受這個荒謬的遊戲規則。
「如果找到了呢?」
「那你就會知道,我為什麼一直在水中等待,為什麼要找你爺爺,也為什麼最後找上了你。」阿蓮的聲音漸漸飄遠。
我沒有選擇,隻能朝著那棵枯死的老槐樹走去,開始了這場生死遊戲。
在這詭異的水下世界,生與死的界限已經模糊。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將是解脫,還是永遠的沉淪。
4
我朝著老槐樹走去,雙腳踩在水下的石板路上,感覺沉重又輕飄。雖然能呼吸,但四周的水壓讓我胸口發悶。
這地方死寂得可怕,隻有我的腳步聲在水中發出詭異的回響。
老槐樹比我想象的還要巨大,樹幹盤結如龍,枝幹向四周伸展,像是要抓住什麼。樹皮早已腐爛,露出灰白的木質,在水中飄蕩著細小的碎片。
「第一個線索在樹下?」我自言自語,聲音在水中顯得沉悶而空洞。
我蹲下身,撥開樹根周圍的淤泥。手指觸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
一塊石碑!
我用力扒開周圍的泥土,終於露出一塊方形石碑,上麵刻滿了奇怪的符號。這些符號像蝌蚪,又像扭曲的人形,密密麻麻排列著,看得我頭暈眼花。
「這他媽是什麼鬼東西?」我皺眉,根本看不懂上麵的內容。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石碑旁邊有個小而圓的突起。我伸手挖開,發現是一個陶罐,表麵粗糙,封口處有暗紅色的痕跡。
「難道是......血?」我心裏一驚,卻又忍不住想打開它。
陶罐的蓋子緊緊封住,我用盡全力才掰開。裏麵是一張發黃的紙,上麵寫滿了歪歪扭扭的字,顏色暗紅,確實像是用血寫的。
「天殺的村長......貪汙河堤修繕款......決堤隻是時間問題......必須揭露......」我艱難地辨認著上麵的字跡,心跳加速。
「原來如此,不是天災,是人禍!」我猛地站起身,水流在我周圍形成一陣漩渦。
石碑上的符號似乎是某種警告或咒語,而血書則揭露了真相的一角——那場洪災很可能是村長貪汙河堤修繕款導致的人為災難!
「找到了什麼?」阿蓮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嚇得我渾身一顫。
「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我直視她的眼睛,舉起血書,「村長貪汙導致河堤崩塌,對嗎?」
阿蓮的眼神依舊冰冷,嘴角卻微微上揚:「聰明。這隻是開始,石碑上的符號才是關鍵。」
「這些鬼畫符有什麼用?誰會這種文字?」我盯著石碑,有些惱火。
「村東的破廟裏。」
阿蓮指向遠處,一座破敗的小廟隱約可見。
「第二個線索在那裏?」我問。
阿蓮不答,身影在水中漸漸消散:「天亮前,記住。」
我咬咬牙,把血書小心收好,朝著破廟走去。石碑上的符號必定藏著更大的秘密,或許能解釋為什麼阿蓮如此執著於這段往事。
而我,隻想活著離開這個詭異的水下世界。
5
破廟比我想象的還要陰森。
水中的光線暗淡,穿過殘破的屋頂照在地麵上,形成詭異的光斑。牆壁上掛著幾個破爛不堪的木牌,上麵的字跡早已模糊不清。
我小心翼翼地踏入廟內,木地板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呀聲。這聲音在水中傳播,像是某種生物的低吟。
「這破地方真邪門。」
我低聲罵道,眼睛卻不敢離開四周任何角落。
角落裏有個矮桌,上麵擺著各種奇怪的物件——幹枯的草藥、破碎的陶罐、幾塊發黃的骨頭。我不禁打了個寒顫,這地方陰氣太重。
媽的,到底在哪?」
我焦躁地踢開一塊碎石,突然注意到神像後麵有個小木箱。
木箱看上去有些年頭了,但奇怪的是竟然沒有腐爛。我費了好大力氣打開它,裏麵是個破舊的布娃娃。
箱子裏隻有一個布娃娃,看起來普普通通,卻奇怪地保存完好,沒有任何腐爛的跡象。
娃娃臉上畫著詭異的笑容,眼睛是兩顆黑色的紐扣,縫線粗糙,一看就是手工製作的。
背麵縫著一些圖案,乍看像是裝飾,但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這就是線索?一個破娃娃?」我捏著它翻來覆去地查看,心裏直犯嘀咕。
突然,我注意到娃娃衣服上的圖案與石碑上的符號極為相似!
「等等…」我趕緊掏出血書,對比三者。
娃娃、石碑、血書——三個線索開始在我腦海中串聯。娃娃上的圖案不是裝飾,而是某種古老的文字!
我努力回憶爺爺曾經講過的故事,關於這個村子的傳說。
「這是巫蠱文,隻有巫婆才懂的咒語…」我喃喃自語。
我把娃娃放在地上,按照石碑上符號的排列方式重新排列娃娃上的圖案。一段信息漸漸清晰:
「村長勾結外地商人,故意削弱河堤,為的是低價收購村民土地,再高價賣給商人建工廠…」
「天殺的!」我一拳砸在地上,水流激蕩。
原來洪災真的是人禍!村長為了一己私利,害死了整個村子的人!
「阿蓮!我找到真相了!」我大聲喊道。
水流湧動,阿蓮的身影從黑暗中浮現。
「說說看。」她冷冷地看著我。
我把三個線索擺在一起,向她解釋:「村長貪汙河堤修繕款,還故意削弱河堤,目的是讓村民們死後,他能低價收購土地賣給商人!這不是天災,是謀殺!」
阿蓮的表情變得異常激動,水下世界開始震動,牆壁剝落,地麵開裂。
「終於…終於有人知道真相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我鬆了口氣,以為遊戲結束了。
「那麼,我可以回去了吧?」我問道。
阿蓮卻突然笑了,笑容詭異而扭曲。
「你以為這就是全部真相?」她冷笑著,「你隻說對了一半。」
我心裏一沉:「什麼意思?」
6
「你爺爺是村長最親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