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婷婷都沒想到謝婉瑩會這般說,疼都顧不上了,“父親,你都聽到了,這婚事是她自己不要的。”
“住嘴!”謝父冷斥,“你做出這樣傷風敗俗之事,居然還有臉在這裏說話,滾去祠堂,沒有我的準許,誰都不能給二小姐一粒米一口水!”
謝婷婷不甘,但是明顯感覺到了謝父的憤怒,不敢過多逗留。
謝婷婷離開後,偌大的房屋內隻剩下謝家父女。
謝翀目光複雜地看向謝婉瑩,“瑩瑩,今日之事是你妹妹害了你,為父替她向你賠給不是。隻是這木已成舟.....”
謝婉瑩看著謝翀那副愧疚的模樣。
前世的她覺得受寵若驚,畢竟父親可是一家之主,居然給她道歉,而她心中的委屈,也消了幾分。
如今隻覺得可笑,父親不過就是道個歉而已,又不是掉塊肉。
反而吃黃連的人是她,被世人嗤笑的是她。
“父親,二妹家風不正的確乃你之過。”
謝父一愣。
謝婉瑩不疾不徐道,“當初我讓父親給婷婷派個教養嬤嬤,她嫌累,你便心疼將教養嬤嬤趕走了。而謝婷婷與峰兒犯了一樣的錯,你卻以婷婷是女兒緣故放過了他,罰了峰兒。事到如今,她能做出這樣自輕自賤,不知廉恥的事情,我並不奇怪,都是父親偏心所致啊......”
謝婉瑩淡淡地望向他,帶了一抹譏。
謝翀傻眼了。
若是換做以前的謝婉瑩早就已經心軟了三分。
畢竟謝婉瑩是按照世家大族培養出來的貴女,氣度,眼界,大局觀都是極好的,隻要牽扯世族利益,兄弟手足,她都會忍讓三分。
如今卻......
謝翀臉色一變,但想著還需要謝婉瑩,隻能僵硬三分道,“你說的對......但衛家中意的人是你,今日就算發生這樣的事情,我怕衛家的人也不會同意改了人選,這婚事還是得繼續。”
言下之意,謝翀還是要謝婉瑩嫁入謝家。
“那妹妹呢?她如今破了身子,以後還有哪家人願意要她?”謝婉瑩冷笑道,“父親不為我考慮,總歸得為妹妹考慮吧。”
“你和婷婷都是我的女兒,在我心裏你們都一樣重要。”謝翀道貌岸然地拔高了聲。
謝婉瑩驟然發笑,衛家失勢之際,謝家想盡辦法把謝婷婷撈出來的時候,可沒想著她與妹妹一同重要。
謝翀這邊又後,道,“不過,婷婷終究是你妹妹,這般事情鬧出去,對你們都不好。不如你先嫁進衛家,避孕半載,你再與衛家說道說道,為婷婷謀個平妻。”
說來說去,他竟覺得衛景伯說的也是對的。
但如今衛家亂糟糟的,那就先讓謝婉瑩嫁過去,為婷婷鋪路,等事態安定下來,再嫁過去也不遲。
謝婉瑩瞬間就明白了謝翀的想法。
讓她先嫁過去,先給謝婷婷探路。
避孕是為了讓謝婉瑩以子嗣艱難為由,將謝婷婷納入府中,這樣也能為謝家女兒博一個大方不善妒,懂得為衛家開枝散葉的美名,也沒人再議論娥皇女英之說。
真是一環又一環的好計謀。
隻不過處處吃虧的隻有她罷了!
謝婉瑩索性也不裝了,勾唇冷譏,“父親,你這是把我當傻子呢?父親為什麼把婚事讓給我真當我不清楚?無非就是衛家妯娌眾多,是非多,婷婷腦子蠢,所以把我嫁過去。”
謝翀麵容一僵。
謝婉瑩也就不客氣了,“事到如今,就算是謝婷婷犯了錯,你也是為她謀劃,也是想著如何讓我犧牲,無非就是她的母親是你心愛之人,而我的母親是你權衡利弊娶的人。”
“但你摸著良心看看,如今謝家那一處不是我打理的井井有條?哪一次為你爭麵子的不是我?”
謝翀聽著那一字一句,瞬間被戳中了心思,臉閃過一絲扭曲過後,“你!——瑩兒你這話說的讓為父寒心,我這是為了你們兩個人的名聲著想,你怎麼能這樣曲解為父的心思!”
謝婉瑩冷然一笑,“父親的心思隻有父親自己最清楚,我話撂在這裏了,謝婷婷既然如此想嫁,女兒便成全她。衛景伯的婚事,隻能是她!”
謝翀氣得發抖。
他竟不知,平時乖巧柔順的女兒居然藏了這麼一顆毒牙。
“你這是忤逆!”謝翀大怒,隻差用手指著謝婉瑩的臉上。
“來人,把大小姐關起來!我看她是瘋了!”謝翀怒得喊人。
謝婉瑩眼睛望向謝翀,“父親還是慎重啊,妹妹的好姻緣還得靠我呢,衛家要的兒媳是我啊,父親。”
謝翀瞬間被拿捏了命門。
是了,衛家那邊還需要謝婉瑩的疏通。
謝翀臉色一沉,“你真是長大了。”
謝婉瑩眼眸蘊著笑意,“還是要多謝父親這些年的栽培。”
要不然,她也不知道,她為謝家和衛家勞苦一生,連個棋子都不如啊。
......
謝婉瑩回到清漪閣便入睡了,她已經重生三日了。
這三日,為了謝婷婷這一出她廢了好大一番功夫。
如今隻要等衛家那邊的消息了。
她也終於可以短暫的放鬆下來,閉眼入睡了。
謝婉瑩做了一個夢,關於前世的夢。
夢中大雪蔓延,她抱著自己孩子,一步步跪上衛家大門,雙腿磨得發紅,眼淚婆娑:“求求夫君,母親,饒了我孩子一命,就算要趕我出去,也留著孩子吧......”
眼淚落下,瞬間在臉頰結成了冰。
她凍得雙腿雙腳失去了知覺。
而裏麵的婆子隻是出來潑了一盆冷水。
直接淋在了謝婉瑩的身上,謝婉瑩被冰冷的水刺的眼睛都睜不開,隻能驚恐的護著孩子,“啊——”地驚叫。
那嬤嬤的唾罵聲鄙夷道,“我們侯爺要迎娶的是公主,你個不守婦道的小浪蹄子,帶著這個野種滾出衛家。”
“我的孩子不是野種,我沒有私通......”她的聲音被風吹得喉間嘶啞,張不開聲,一股腥甜。
“呸——誰知道這個野種是誰的,再不滾就拿大棒子打你走了!”
砰——
關上了大門。
謝婉瑩凍得骨頭都發僵,十指都要壞死了,看著這陰沉寒冷的雪天,看著衛家外張羅的“囍”字,陷入了無窮無盡的絕望。
而懷中不過七八歲大的女兒眼含熱淚,用那潰爛的手一點點撫摸謝婉瑩的臉。
“娘,你不要管我了......”
“孩兒不孝,不能在你身前盡孝了。”
說罷,一口鮮血吐出,襯得雪色潔白無暇。
謝婉瑩悲慟不已。
叫出一聲“燕兒——”。
有人新婚燕爾,有人凍死喪女。
那一刻,謝婉瑩恨透了一切,恨自己,恨衛家,恨謝家。
如果老天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不會再放過他們。
......
畫麵一轉,一個破舊的院落,擺著一具廉價的棺材,一個簡易的靈堂。
謝婉瑩披麻戴孝,幾度暈厥。
雖設置吊唁,卻無一人肯來,無論是衛家,還是謝家。
忽然一道身影踏入院內。
“謝姑娘是嗎?”一個穿著軍中衣服的男兒尊敬道。
謝婉瑩抹淚看去,那男兒遞出來一包銀錢,“這是我家公爺給燕姐兒的喪葬費。”
謝婉瑩呼吸一顫。
當今的公爺除了那位,還能有誰?
那男人寬慰道,“謝姑娘你放心,公爺知曉了你的事情,如今他剛從軍中回來了,他說會還你們母女一個公道。”
那刻,謝婉瑩淚如雨下。
誰能想到,她的孩子親生父親不來看,親生外祖不來相幫。
卻最後是一個不遠不近的堂叔送她最後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