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是心臟外科一把刀。
她初戀的母親車禍,玻璃紮入心臟,妻子不眠不休,從死神手中搶回了老人。
每天給老人端屎端尿,喂水擦身。
旁邊的病友羨慕道,“大姐,你好福氣,兒媳婦真孝順。”
妻子羞赧地笑著,“這是我應該做的。”
我冷笑出聲,誇讚道,“別人家的媳婦果然孝順,要不要給你送個錦旗。”
我轉身離開,妻子慌了......。
“老大姐,你好福氣,媳婦端屎端尿伺候你。”
妻子羞赧地看了看身旁的男人,“這是我應該做的。”
唐玉墨一手端著盆,一手小心將老人下身放平。
我的心猛然一縮,唐玉墨從沒這樣對過我的家人,在家更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因為她的手是做手術的,不能有一點傷。
男人走上前,伸手接過盆,溫柔繾綣地看著妻子,
“玉墨,辛苦了。”
深情的模樣,引得周圍的病友紛紛發出羨慕的聲音,
“真是幸福滿滿的一家子。”
站在門口,我看了看手裏的保溫桶,差點沒被氣笑。
這個男人我知道。
是唐玉墨的初戀,叫寧百川。
大學時,談了一段時間,畢業後因為異地原因,兩人就分手了。
唐玉墨和我說過這段,也信誓旦旦表示,兩人不會再聯係。
原來這就是她口中的不會再聯係。
和別人成了相親相愛的一家人,成了別人家的孝順兒媳。
“砰砰”我用力敲了兩下門,緩緩走進去,“唐醫生,真是孝順媳婦,誰娶了你,真是有福氣。”
唐玉墨本來還笑著的臉,瞬間僵住,“周雲辰,你怎麼來病房了?”
“我來給我老婆送飯啊,她已經三天沒回家了,難道我不該來看看嗎?”
我眯著眼,臉色陰沉的靠近一步,
“我不來,怎麼知道我老婆要給我戴綠帽子。”
病房裏瞬間一陣唏噓聲,“怎麼回事啊?唐醫生不是這家媳婦啊?”
“這個男的是誰?口氣怎麼像唐醫生老公?”
“唐醫生伺候的不是她婆婆啊?”
眾人的竊竊私語聲,讓唐玉墨尷尬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她心虛地轉過頭,裝作給老人檢查身體。
寧百川兩步攔住我,擋在唐玉墨麵前,
“你有氣衝我來,不關玉墨的事,是我讓她來幫忙的。”
真是好一出“患難見真情啊。”
看到這劍拔弩張的氣勢,門口的護士怕鬧出事,忙走過來拉場,
“周先生,這是病房,有事,你先去醫生辦公室說,好嗎?”
我還沒回答,唐玉默轉頭衝護士訓斥道,“你們怎麼回事?無關緊要的人,為什麼放進來?”
“還不快把他請出去。”
我身子一僵,不敢置信地看著唐玉墨,心似被針輕輕紮了一下,細微的痛感在身體裏蔓延開來。
我深呼一口氣,放開握緊的拳頭,嗤笑一聲,
“無關緊要的人?”
“唐玉墨,你可以,真可以!”
我指了指唐玉墨,轉身走出了病房。
我承認剛才是有點衝動了,但她不該一個解釋沒有,還讓護士趕我出來。
至少她應該跟出來解釋幾句,那樣,或許我真誤會她了。
可是她沒有,她和寧百川陪著老人,照顧著老人。
她不屑於解釋。
2
我一腳油門衝回了家,賭氣喝了一瓶酒。
夜裏,唐玉墨終於回來了。
她寒著臉,脫了外套就去了衛生間,全程沒看我一眼,任由我躺在沙發上。
“周雲辰,給我把浴巾拿來。”衛生間傳來她冷硬的聲音。
唐玉墨工作辛苦,自結婚後,生活上大大小小的事,我全包了。小到洗內衣襪子,大到家裏采買應酬,從沒讓她操過心。
嶽父住院,都是我一個人裏裏外外全程陪護。
就因為,她工作忙,走不開。
見我躺著不動,唐玉墨從衛生間伸出頭,“周雲辰,讓你拿浴巾,你啞巴啦?”
我紅著眼,看著唐玉墨,“唐玉墨,白天的事,你就沒什麼要跟我說的?”
“有什麼好說的,你不都看見了,醫生照顧病人,有什麼不對?”
“病房裏的人,以為我是他媳婦。我還能一一解釋?”
“演戲要演全套,不然你讓別人怎麼看我。”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你是主治醫生,需要你去端屎端尿嗎?你的手是做精密手術的手,怎麼去幹粗活。”
“再說,她沒有兒媳婦嗎?”
“她兒媳婦不是在外地嗎?我幫一下怎麼了?”唐雨墨滿不在乎地說著。
“周雲辰,你一個大男人,心眼怎麼這麼小,百川在這邊,就我一個朋友,我不幫他,還有誰能幫他?”
“你不要天天懷疑這懷疑那,自己心不正,看別人都臟。”
“初戀就不能做朋友啦,初戀就該見麵互不相識,真是老古板。”
唐雨墨說著,把擦身體的毛巾摔到沙發上,賭氣回了臥室。
留我一人坐在客廳啞口無言。
是我心胸狹隘了嗎?
我應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她把我煲好的雞湯,送給老太太補身體?
讓她像個小媳婦一樣,天天殷勤地在床前盡孝?
這孝,也沒供對地方啊。
我的老嶽母七十多了,還天天自己洗衣做飯啊。
我的心一陣一陣鈍痛,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一直以來,我對唐玉墨都是千依百順,更為了她遠離父母,落戶在她身邊。
我覺得,男人應該大度謙和,就應該疼自己老婆。
自己兩個城市來回奔波,沒事的。不能讓她受思鄉之苦,顛簸之苦。
從什麼時候,我和唐玉墨之間的天平傾斜了,重量全壓到我這一邊了。
傾斜到我稍微一鬆手,就大廈傾塌,全盤崩潰。
對的,永遠是她,錯的,全都是我。
什麼事都要順著她的心意來,稍有不對,就冷戰加嘲諷。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就是一隻哈巴狗,隻要她衝我笑一下,我就能把尾巴搖折那種。
就像在病房裏,她沒有替我說一句話,我還潛意識怕誤會她,怕影響她聲譽。
這不是一對夫妻正常的相處模式。
這一刻,我突然意識到,我對唐玉墨太放縱了,她習慣了我的付出,總是毫不珍惜,甚至棄如敝履。
3
我心情沉重起來,第一次對這段異地婚姻迷茫了。
就在這時,突然有手機鈴聲。
正疑惑間,唐玉墨衝出臥室,拿起外套,換鞋就要出門。
我話剛到嘴邊,唐玉墨已經消失在門外。
算了算了,作為醫生這也是常事。
沒過幾分鐘,手機叮一聲,傳來一個視頻。
唐玉墨正細心地給老太太擦洗著身體,寧百川端著盆站在她身邊。
手放在唐玉墨的腰上。
配文:玉墨最心疼的人還是我。
一股怒火衝天而起。
我迅速回了一條:“是你自作多情,死皮賴臉罷了,玉墨隻是重感情而已。”
唐玉墨雖然強勢,矯情點,不過工作確實敬業,對同事朋友都很熱情。
平時拖關係去醫院找個專家什麼,她都熱心幫忙到底。
肯定是寧百川死皮賴臉央求她,對,肯定是寧百川死纏著她。
這一刻,我又生出無限信心。
對麵又來了信息:“我和玉墨大學談了三年,你們才結婚幾天,玉墨為什麼不要孩子?”
“告訴你吧,大學時,她就發過誓,此生心裏隻有我一人,也隻愛我一人。”
我如遭雷劈愣在原地。
孩子的事,寧百川怎麼知道?
結婚後,玉墨確實以工作忙為理由,說暫時不要孩子。
嶽父嶽母年紀大了,幾次三番勸說,她都不點頭,還讓我出麵協調,說我也不想要孩子。
最後,兩位老人看我倆都不想要,隻得唉聲歎氣回去了。
我緊緊按著手指上的結婚戒指,遲疑了。
“如果你不相信,那我們賭一下。”
“明天,唐玉墨陪在誰身邊,就證明唐玉墨喜歡誰。”
我眼神暗了暗,快速回了一個字,“好。”
我摸著手上的結婚戒指,默默整理著自己的情緒,思考著明天的對弈。
到了下班時間,我掐著點給唐玉墨發了個信息,
“老婆,你快來,我下班被車撞了,腿疼的厲害。”
我握著手機,緊張地盯著屏幕。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不會,她應該是有急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指針指到了七點。
我的心一點一點涼下去。
我抖著手,撥通了電話,幾秒後,電話接通,唐玉墨厭煩地說道,
“周雲辰,你幹什麼?我忙著呢。”
我控製著聲線,啞著嗓子問道,
“你看到信息了嗎?”
“沒看,有事說事。”
“我被車撞到腿了......”
“撞到腿你打120啊,我又不是骨科醫生。”
“能打電話,說明沒大事,你自己解決吧。”
聽著對麵傳來嘈雜的音樂聲,我的心一點一點跌入穀底,手機啪一下摔到地上。
等我找到酒吧,看到寧百川一手夾著煙,一手端著酒杯,臉色通紅,似乎喝多了。唐玉墨正拉著他的手,勸慰著。
“玉墨,她從來不關心我,也不理解我,隻會諷刺我,罵我。”
“她要跟我離婚,以後我就是光棍一個了,沒人疼沒人要了。”
寧百川自言自語著,不住灌著酒,眼神頹敗又沮喪。
“不是,你還有我,我要你。”
寧百川打個酒嗝,傻笑一聲,
“不行,不行,我不能破壞你的家庭。”
“你過的好,我就滿足了。”
唐玉墨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紅著眼盯著寧百川,
“百川,我愛的是你。”
寧百川抬起頭,眼神迷離地看著唐玉墨,手慢慢撫上唐玉墨的臉,唐玉墨緩緩俯身過去,閉上了眼。
一陣鈴聲響起,
“嫂子,周哥腿骨折了,要做手術,你快過來看看。”
唐玉墨盯著手機,猶豫了一下,最終掛斷了電話。
我輕輕走過去,一把奪過手機,冷冷說道,
“唐玉墨,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