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重度抑鬱,花光了家裏所有積蓄。
我拚命擠壓時間做無數兼職,省吃儉用給她買藥治病。
卻在爬上百米高空粉刷大廈外牆時,看見她為別的孩子許下心願。
“希望寶貝無病無災,平安喜樂。”
用錢折成的實心紙飛機被當成禮物送出,讚歎聲不絕於耳。
“許總真是個好母親,為了給兒子過生日,竟然直接建造一棟大廈!”
“光是剪彩儀式就耗資百萬呢!”
溫柔的笑像尖刀刺進我心裏。
我一時怔住,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許知恩的兒子,明明已經死在昨夜的大雨中了啊!
1.
兒子跳河被打撈上來時,蒼白著臉懇求我:“爸爸,不要告訴媽媽,她身體不好,會被嚇到的。”
我看著自己都絕望到要跳河卻還那麼懂事的孩子淚如雨下,求他想開點。
兒子表麵答應,卻在我出門兼職的時候,躺在家裏的浴缸割腕自殺。
等我回家時,隻看到刺目的紅和冰冷的屍體,許知恩不知去向。
可我明明叮囑過她陪著兒子的。
我瘋了似的給許知恩打電話,卻始終沒有人接。
去報警,又因為不到48小時不能立案。
我隻能獨自一人處理完兒子的後事,匆匆趕到這裏粉刷大廈。
現實卻好像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找了那麼久都沒有音信的許知恩,此刻真真實實的站在我眼前。
隻不過她的丈夫和兒子,換成了另外兩個人。
事情太過荒唐,我不敢相信裏麵那個滿眼笑意,豪擲千金的許總,和我家那個重度抑鬱,從沒有笑臉的妻子是同一個人。
直到凜冽的寒風刮在我臉上,讓我的意識漸漸清晰。
我才如夢初醒,移動到窗邊拚命拍打,想要引起許知恩的注意,想要質問她一句為什麼。
為什麼要離開家,導致兒子的慘劇?
為什麼不接電話,連他最後一麵都不見?
動作太過劇烈,引起了工友的注意,他操作機械把我拉上天台。
“你瘋了?敢在這麼高的地方瞎動,就不怕掉下去,屍骨無存嗎?”
被推搡倒地的時候,手擦破了皮,傳來鑽心的疼痛。
我這才知道所見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許知恩沒有病,她也不缺錢。
騙我......或許隻是她無聊生活的一劑調味品。
我失魂落魄地離開。
快出大廈時,卻被人用力撞倒,他敷衍的跟我說了聲對不起,就連忙往外跑去。
“剪彩儀式馬上要開始了,許總準備了一百萬,說誰能逗她兒子笑,這些錢就給誰。”
“趕緊去。”
我麻木地起身,被人流帶著往前走。
不一會兒就看到備受寵愛的小少爺坐在高台上,冷眼看著下麵一個個人費盡心思討好他。
我淒慘一笑,轉身離開。
卻被人故意伸出腳絆倒,摔在地上。
身後的小少爺突然笑的前仰後合,指著我評價:“他好像條狗啊,媽媽快賞他。”
因為穿著工衣,又戴了口罩,許知恩沒有認出我,。
她應‘兒子’所求,隨手遞給我一張百萬的支票。
我顫抖著手接過的時候,心裏想到臨死都擔心媽媽難過的兒子。
他一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媽媽的病能早日康複,能給他一個笑容,能陪他過一次生日。
可這麼小的願望,卻到死都沒有被滿足。
反而蘇勤天的兒子,許知恩又是為他建造大廈,又是豪擲千金博他一笑。
真是命運弄人!
我萬念俱灰,轉身要趁許知恩不注意離開,蘇勤天卻大步過來攔住。
他說:“支票取現或許不太方便,我們加個聯係方式,後續有需要的話可以聯係。”
我一門心思都在兒子和許知恩身上,顧不上理會他。
蘇勤天卻一把奪過我的手機,再次還回來時,消息列表多了好幾個視頻。
我猶豫地打開,就看到有他單膝下跪跟許知恩求婚的,還有他們摟抱在一起互訴衷腸的。
“知恩,你什麼時候離開那個廢物?他根本就配不上你,我們才是天生一對!”
2.
蘇勤天不滿的聲音突然響起。
就見許知恩冷笑一聲,捧著他的臉不以為然道:“著什麼急,有個傻子免費給我們賺錢不好嗎?”
“還有林旭陽那小子,說自己在學校被欺負了,嚷嚷著要自殺,我總得看看他耍什麼花樣不是?”
她說起兒子時連名帶姓,滿臉不悅,和麵對蘇勤天的兒子完全不同。
而且......聽許知恩的意思,兒子曾向她求救,她卻選擇不管不顧等著看笑話。
到底是怎樣的冷血才能做出這種事?
我失神地跑回家,望著空蕩蕩的房間自嘲一笑。
和許知恩結婚十年,她從生下兒子開始,就說自己產後抑鬱,拒絕我的觸碰。
對孩子更是百般厭惡。
我心疼她去鬼門關走了一圈,又愧疚自己沒有照顧好她,對她予取予求。
常常工作孩子兩頭忙,還要在深夜跑大半個城市給她去買愛吃的甜點。
即便如此,許知恩仍然不肯給我一個笑臉。
她拿出了自己重度抑鬱的病曆報告,跟我說想治病,就要支付高昂醫藥費。
當時苦大仇深的她和今天那個笑容溫柔的人截然不同。
我看著光影中隻剩灰塵飄散的房間,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
和許知恩結婚前,我曾發過誓,一定要把她捧在手裏,做最幸福的公主。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我當然不能退縮。
從那天起,我起早貪黑,每天隻睡三個小時,打四五份工支付許知恩的藥錢。
唯一的願望就是等她好了,能對孩子好一點,給予他應有的母愛。
兒子生活在這樣的家庭,雖然我已經竭盡全力教導,他的性格卻依舊敏感又自卑。
我想讓他像其他人一樣,感受到來自父母的底氣。
現實卻事與願違。
許知恩經常趁我不在家,用各種難聽的話辱罵兒子,說我們父子虧欠他。
等我知道了,又流著眼淚說自己不是故意的,隻是被情緒左右,她最幸福的事就是和我們在一起。
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複無常,讓我心力交瘁,也讓兒子越來越沉默。
可原來,這隻是許知恩玩的一場遊戲。
隻有我動了真心,害得兒子為此失去性命。
我擦幹眼淚,正要從窗戶上跳下去,醫院卻突然打來電話。
“林先生,我們在病床下麵發現了一封您兒子留下的信,請問您要過來取走嗎?”
信?
兒子什麼時候寫的這些東西?
我匆匆收回邁出的腳趕往醫院,卻在門口遇到了許知恩和蘇勤天從救護車上下來。蘇勤天的兒子躺在上麵滿臉鮮血,問許知恩:“媽媽,我會不會死?”
許知恩心疼極了,滿眼淚光的安撫:“不會的,我家寶貝福大命大,不會離開媽媽的,媽媽也不允許你離開。”
蘇勤天扶著兒子離開後,許知恩站在醫院門口打電話。
隻要她一抬頭,就能看見近在咫尺的我。
可是沒有。
我冷笑一聲,從側門進了醫院。
顫抖著手接過那封信,卻久久沒有勇氣打開。
醫生歎息一聲,拍著我的肩膀安慰:“林先生,旭陽很懂事,他不會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
我麻木的點了點頭。
靠在走廊座椅上醞釀許久,才輕輕打開那封信。
入目所及是大片被眼淚暈染開的字跡,那些他曾跟許知恩求助,卻遭到無視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浮現在我眼前。
我結合拚音讀完,隻覺得撕心裂肺的疼。
他才十歲,竟然在學校裏遭受了這麼多不公平的對待。
偏偏許知恩冷眼旁觀,導致那些欺負他的人越來越肆無忌憚。
最後一次,因為200塊錢班費,兒子被老師帶頭孤立,說他不合群,同學們也罵他窮酸。
班上的小混混把兒子攔在校門口跟他要錢。
兒子拿不出來,他們就把他的衣服扒光,綁在樹上讓人嘲笑。
我那麼善良敏感的兒子,自然承受不了這樣的侮辱,才會一時想不開跳河自盡。
我好不容易勸他打消了這個心思,許知恩卻在我離開後冷嘲熱諷,說他矯情。
兒子在留下的信最後問我:“爸爸,媽媽為什麼不愛我?”
我也想知道,許知恩為什麼不愛他。
起身想要去問個明白,刺耳的鈴聲卻突然響起。
許知恩尖酸刻薄的聲音一遍遍在我腦海中播放。
“林東海,你在哪裏?歲歲受傷了需要輸血,我記得林旭陽和他血型一樣,你快把他帶過來。”
3.
她太過緊張,忘了掩飾。
見我沉默不語,才後知後覺地解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況且血也不白輸,對方會給一百萬作為酬勞。”
似乎是覺得我應該感恩戴德,許知恩重新變得理直氣壯。
“有了這一百萬,我就可以吃很長時間的藥,你也不用這麼辛苦了,難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嗎?”
為了別人傷害自己的兒子,她說這是天大的好事。
我憤憤不平,冷聲反駁她:“旭陽輸不了血了。”
“你拿著尊貴的一百萬去找別人吧。”
話說完,我覺得兒子的問題有了答案,毫不猶豫就掛斷。
心裏的苦澀卻逐漸蔓延。
之前隻知道許知恩對蘇勤天的兒子寵溺,卻不知道寵溺到這種地步。
她還真是別人的‘好母親’啊!
失魂落魄間,我回到家,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卻緊隨其後。
許知恩的助理奪門而入,像強盜一樣吩咐人四處搜尋。
而他自己把一個裝著錢的箱子放在我麵前,高高在上道:“許總的兒子出了些問題需要輸血,她讓我們來接林旭陽,這一百萬是他的酬勞。”
酬勞?
兒子的身體在許知恩眼裏是可以拿錢交換的工具嗎?
頓了頓,我冷笑著回答許知恩的助理:“我們不需要酬勞,更不需要她的施舍。”
我兒子也不需要這樣的母親。
最後一句話,我在心裏補充。
許知恩這樣的女人,根本不配做我兒子的母親。
助理拍桌而起:“你......”
話還沒說出口,四處搜尋的保鏢紛紛跑出來搖頭。
他的神情越來越難看,對我怒氣衝衝道:“林東海,你不要不識好歹!”
“知不知道許總是誰?她可是全市首富,能給她的兒子輸血,你們家的祖墳都冒青煙了,還有什麼好矯情的?”
還真是狗隨主人,都喜歡說人矯情。
我無所謂的嗤笑一聲,臉卻好像被砸疼。
一百萬現金在我頭頂紛紛揚揚撒下,助理氣急敗壞地揪住我的衣領。
“林東海,我勸你識相點,趕緊把你兒子交出來,否則耽誤了許總的兒子,她要的就不是血,是你們的命了!”
我坐在錢堆裏,聽著他說的話又哭又笑。
連自己的兒子都保護不了,我要這條命還有什麼用?
許知恩想要,拿走就是。
助理沒想到我會是這樣的反應,氣得一拳砸在我臉上。
正要讓人繼續打,他的手機卻突然響起。
掛斷後,他朝我嬉笑道:“你以為不說我就找不到林旭陽的位置嗎?你根本想象不到許總的能力!”
找到旭陽的位置了,怎麼可能?
我驚慌失措地追在他們身後,一路直達醫院。
卻看見他們去了兒子曾經住過的病房。
空空如也的地方讓助理再也忍不住,他大吼著讓人找來醫生。不滿詢問:“林旭陽人呢?”
醫生看了我一眼,戰戰兢兢回複對方:“林旭陽......林旭陽已經去世了。”
“什麼?”
助理大驚失色。
他的眼神在我和醫生身上打轉,半晌後露出了然的目光。
還沒開口,許知恩的聲音從病房外傳來:“小白,你們找到林旭陽了嗎?快把他帶過來。”
再次聽到許知恩的聲音,我紅著眼睛,想要衝過去質問她為什麼不肯放過兒子?
助理卻朝保鏢使了個眼色。
“快把他拉下去,衝撞了許總,我們都要完蛋。”
我拚命掙紮,大吼:“我是許知恩的老公,林旭陽更是她的兒子,你去問問許知恩,問問她到底還有沒有心,是不是人?”
助理冷笑一聲,不屑嘲諷。
“一個窮酸鬼也敢說自己是許總的老公,我們許氏上下都知道,她的老公是蘇勤天蘇總,你算個什麼東西?”
他揮揮手,保鏢就把我的嘴堵住,拉到角落裏拳打腳踢。
一牆之隔,我聽到許知恩質問助理:“是不是林旭陽又鬧脾氣了?還是林東海不同意?再多給他們一些錢,盡快把人帶過來。”
助理小心翼翼開口:“許總,林旭陽,林旭陽他......”
他欲言又止,卻被許知恩淩厲的目光嚇到,再也不敢猶豫。
“林旭陽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