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婚禮,蘇念安通知我,婚禮取消。
因為,她要嫁給我資助多年的貧困生。
她疼惜他身患絕症,怕他到死還沒感受過婚禮。
可她忘了,我為這場婚禮籌備六年之久。
她更忘了,她曾答應我臥病在床的爺爺,這輩子非我不嫁。
“我和子墨結婚隻是做戲!你就不能大度點,讓讓他嗎?”
我看著她大義凜然的說辭,突然就笑了。
夢醒時分,我兩眼通紅,連夜燒掉了密密麻麻上百封的情書。
跪在爺爺床邊,懇求退婚。
1.
“爺爺,我不想娶蘇念安了。”
爺爺笑容頓時僵住,手裏的碗順著病床落在地上摔個稀巴爛:“你、你說什麼?”
看樣子,爺爺一時接受不了。
我們家和蘇家是世交,我和蘇念安從小青梅竹馬,感情極好。
我們倆結婚是兩家長輩都樂意看到的事情,所以,當年剛大學畢業我們就訂了婚。
為了讓爺爺安心,蘇念安更許下承諾,今生非我不嫁。
如今我悔婚,不僅會影響兩家多年關係,更有可能損壞我的名聲。
原以為爺爺會追問我原因,可他隻是滿眼心疼地看著我,深深歎了口氣:“我本以為念安會是個好妻子,可沒想到......是爺爺錯了。”
“亦軒,你放心,隻要爺爺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能再給你找個靠譜的人家。這樣,爺爺才能安心閉眼啊......”
我不禁鼻尖酸澀。
過去二十八年的生命裏,原來,隻有爺爺才是真心疼愛我的。
曾經,我以為蘇念安會是第二個心疼我的人。
畢竟,那些年,我爸媽因為應酬常年不在家的時候,都是她護著我、寵著我。
我到現在,還記得第一次跟她見麵的情形。
當時,她當著所有親戚的麵,牽著我手說:“亦軒弟弟好可愛啊,我要一輩子都和亦軒弟弟在一起,媽媽,我能嫁給亦軒嗎?”
蘇母打趣道:“剛見麵想嫁給人家,也不問人家同不同意?”
蘇念安小手抓著我,眼神清澈真誠地問:“亦軒弟弟,你願意娶我嗎?”
我小臉紅的發燙,甩開她跑了,惹得滿堂大笑。
自那以後,她總能準時準點出現在我家門口,大喊一聲亦軒弟弟,然後牽著我出去玩。有時候我們因為太貪玩被罰,她就陪我在走廊罰站,一站就是一小時。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和她的友誼已經漸漸化為難以割舍的愛,越來越深。
等我發覺春心萌動時,臉頰是她落下的蜻蜓點水一吻。
高中畢業那年,她為了和我報考同所大學玩命學習,短短一年把總分提了八十分,成績出來那天我們興奮得整晚沒睡,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後來,她吻著我說,要和我舉辦全世界最盛大的婚禮,我就滿心雀躍地等了好久。
第一年,她名校保研成功,立下青雲誌說學業有成就結婚。
第二年,她拿下國際大獎,說功成名就後讓我做最幸福的男人。
第三年,她拿下人生的第一桶金,說今生會讓我享盡榮華。
第四年,她順利繼承家業,說等集團穩定就給我一個完整的家。
我等了她一年再一年,等到同齡人都結婚生子,身邊朋友忍不住都來問:“你們都相愛十多年了,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被多年愛意滋養的我很自信,笑意蕩漾:“不急,她一定會嫁給我的。”
我曾那麼相信她的愛,相信她的承諾。
直至宋子墨出現,我才發現原來我們的愛並沒有那麼堅固。
宋子墨是我資助的貧困生,備考期間曾在我家寄宿過。他衣衫不整把熱好的牛奶撒了一地,被來給我送早餐的蘇念安撞見。
蘇念安說他笨手笨腳,想把他打發去酒店住。我怕他第一次來C市人生地不熟,勸蘇念安多包容點,卻沒想到最終引狼入室。
自那以後,本該回老家的宋子墨以各種理由繼續住在我家,和蘇念安也慢慢多了交集。
蘇念安嘴上很嫌棄宋子墨,一會看不慣他的打扮土氣,一會責怪他毛手毛腳什麼都幹不好。
可漸漸地,她開始三句不離宋子墨,言語中不由得流露愛護之意。
我心裏不適卻沒點破,私自給宋子墨另尋了住所,想了結這事。
誰知宋子墨卻故作委屈,趁著蘇念安在場時給自己叫冤:“亦軒哥,我做錯了什麼,你要趕我走?”
蘇念安臉色一黑,大發雷霆:“亦軒,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心眼了?子墨住在這為家裏幹了不少活,你怎麼能這樣趕他走?”
“像你這種冷漠無情的人,誰想和你在一起?!”
我怔怔站在門口,眼看著蘇念安帶宋子墨離開。
我也沒想到,這一幕會被有心人拍到,傳到網上引發熱議。
“我沒看錯吧,蘇千金不是和韓亦軒有婚約了嗎?現在怎麼和別的男人出雙入對?”
“果然豪門沒有一個玩的不花的。韓亦軒可真慘啊,和蘇千金談了十多年,最後別的男人偷了塔。”
“而且韓亦軒也要奔三了吧,要是蘇千金再不和他結婚,他不就成沒人要的黃花菜了?”
被蘇念安掛掉第10個電話後,一則則快訊彈出,網友鋒利的評論直插心口。
我顧不得換身衣服就往蘇念安家裏跑,想把兩人誤會解開。
不曾想,隻有我一廂情願想繼續維護兩人的感情。
我渾渾噩噩來到蘇家,熟悉地玄關處放著一雙顯眼的球鞋。
我目光一滯,密集的喘息聲鑽進耳朵,抬眼看,昏暗燈光下兩個熟悉的人影在客廳沙發上親密纏綿,以至於有人進來都不知道。
刺眼的畫麵讓我想起,我和蘇念安也曾甜蜜地依偎在同樣的沙發上。
可現在,她身邊卻是宋子墨,還親昵的在對方耳邊呢喃:“子墨,要是我早點明白自己的心意就好了,就不至於衝動和其他人定下婚約......”
她話沒說完,宋子墨的唇瓣傾覆而來,蘇念安挽住他的脖頸熱烈回應,細長的手指不斷摩挲男人的皮膚,仿佛對待珍寶一樣疼惜。
偏偏我視力極好,兩人的黏膩的小動作都被我盡收眼底。
“念安,其實......我已經是癌症晚期,已經沒幾天可活了。我此生最大的夢想就是光明正大做你的男人,你願意......”
“我願意!子墨,你等我,我馬上安排婚禮,以後,你就是我的丈夫!”
這些話鑽進我的心裏,就像一根根針,折騰得我的心臟一陣一陣的疼。
可我,連挪開腳步的力氣都沒有,隻能任由兩人的對話放肆的衝擊著我的耳膜。
“那......亦軒哥怎麼辦?”
“他都等了這麼久了,也不差這會,你更要緊。”
蘇念安,原來你記得我等了多久,卻還是選擇傷害我。
我隻覺渾身發顫,窒息的痛得宛如萬箭穿心,險些支撐不住身體。
恍然間,我看見宋子墨得意的眼神。
伴隨兩人高高低低的聲音,我的腳步終於能動了,卻宛如行屍走肉般推門而出。
目光落在門口一簇簇玫瑰花上,仿佛甜言蜜語還在耳畔。
隻因我喜歡紅色,蘇念安便將紅玫瑰種滿院子,她說要用玫瑰花為我設計婚禮和西裝,以此來象征我們熱情浪漫的感情生活,更象征著,她對我是真愛。
可真愛瞬息萬變,如今已經一文不值。
我毀掉了這片玫瑰園,心中的愛意潰爛如泥。
蘇念安,我不會再愛你了。
我麵如死灰,轉身離開。
背後,蘇念安不知什麼時候追了出來,她衣衫不整地拉住我手,一臉複雜地看著我。
我強忍惡心甩開她,裝著無所謂的樣子,不想讓她笑話。
可我看著她眼裏的我,頭發邋遢亂成一團,腳被磨出血,身上也是臟兮兮的。
簡直狼狽至極!
我不確定蘇念安有沒有看見我通紅的雙眼,但我更希望她沒看見。
我忍著心痛警告自己,這是最後一次在她麵前這麼卑微了。
蘇念安關切地看著我,歎氣道:“亦軒,你要懂事點。子墨的情況你也知道了,我必須要他結婚。但你放心,等一切結束,我照樣會嫁給你,好嗎?”
說到底,還是在逼我退讓。
剛剛那一瞬間,我怎麼會傻到認為她是想明白了,要挽留我呢?
我自嘲的笑了笑,沒有回答她的話。
見我不表態,蘇念安臉上多了不耐:“不要任性了,行嗎?”
真是荒謬!
我任性?
那我就任性到底!
我開口:“我不想再和你結婚了。”
蘇念安臉色頓時一黑,戾氣四溢:“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你不娶我,還想娶誰?”
“別忘了,我們都在一起這麼久了,還同居了好幾年,要是退婚,誰還敢和你這個二手貨結婚?”
我倏的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她怎麼能說出這種狠毒話?
她知道我對名聲極為看重,還以此猛戳我的痛處。
明明同居是她提的,是她讓我放下顧慮,一步一步陷入她的愛裏,如今,這些卻成了她攻擊我的把柄。
興許是見我神色慘白,蘇念安意識到自己語氣重了,她眉心重新舒展開:“亦軒,是我話說太大聲了。”
“我隻是想把事情好好解決。等我處理完子墨的事,我們還是照常舉辦婚禮,到時,你還是我唯一的丈夫。”
“你放心,我隻是把子墨當弟弟罷了。”
一番說辭荒謬至極。
我差點開口質問,如果你隻把他當弟弟,又怎麼會和他滾到床上?
又怎麼會在生死關頭之時,選擇救他而舍棄我?
我永遠不會忘了遊泳館那天。
宋子墨對我攤牌,臉上盡是挑釁和得意,細看像我年輕時活潑張揚的模樣,他說:“我就是喜歡念安姐,那又怎麼了?”
“你信不信,二選一的情況下,蘇念安隻會選我。”
不等我反應,下一瞬,他拉著我一同墜入泳池的深水區。
可我身上沒戴遊泳圈,更不會遊泳。
“有人溺水了!!快救人啊!”
場麵一片混亂,我被水嗆得五感模糊,拚命撲騰,求生欲拉滿到極致。
那時的我相信蘇念安一定會第一時間救我。
因為年幼時,我差點溺水,那之後我對水就產生了恐懼。那時候也是她把我救起來的,她最清楚,我有多害怕溺水。
蘇念安果然毫不猶豫遊了過來,可正當我伸手過去時,卻撲了空,她轉身抱住了宋子墨。
後來,我被其他人救上來,肺痛的直咳,眼眶漲紅,頭發淩亂被打濕,活像一隻落湯雞。
那次回家,我發了高燒在醫院躺了三天,蘇念安卻看都沒來看一眼。
她說集團很忙,可事後我卻在她發工作會議的朋友圈實況裏,聽見了宋子墨的聲音。
原本我自我安慰,宋子墨無父無母無所依靠,偏護弱勢群體是應該的。
後來我才意識到,蘇念安早就變心了。
“亦軒,你還好嗎?”
蘇念安的聲音讓我從回憶中抽離。
我輕輕掙脫開她的手:“這段時間我回家住。”
原本,我們是有自己的小家的,但以後不會再有了。
蘇念安似乎沒料到我會不吵不鬧平靜接受,不由得愣了愣,呆望著我離開。
這一刻,我下定決心退婚。
爺爺同意退婚後,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C市最大的婚紗定製店。
和蘇念安確定婚期那天,我就特意找了全國著名的設計師為我們定製婚服,每個掛件和細節都由我親自把控。
既然不結婚了,我想拿回自己的東西。
可店員吞吞吐吐說道:“昨晚蘇小姐已經把婚服拿走了,而且......還臨時改了尺寸。”
我的心情沉入低穀。
不用想也知道,蘇念安拿走婚服是為了宋子墨。
還特意修改了婚服尺寸,本是多貼心的事兒,在我看來卻可笑至極。
跟我同行的兄弟氣的直打轉,拉著我的手要去找蘇念安理論:“蘇念安是瘋了嗎!那款婚服花了你多少的心血啊,她怎麼能不經你同意就給別人?!”
我搖搖頭:“算了,這婚服臟了,不要也罷。而且他們遲早要付出代價!”
我回家處理退婚事宜,剛下電梯就被遠房表姨堵在門口。
不等我開口,表姨先笑開了花:“哎呀!亦軒呀,還記得表姨不?我可是趕了幾個小時的高鐵來給你介紹姻緣的,你看我侄女,長得多水靈!”
我心下一愣,隨後渾身止不住惡心。
別說我根本不認識她侄女,光看這張臉就不是善茬。
我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正想著要怎麼擺脫這所謂的表姨,身後忽然一道聲音。
“陳慶霞!我老頭子還在,你是想欺負到我家頭上嗎?!”
是爺爺,他拄著拐杖趕到,臉上驚憤交加。
我趕忙上前扶住爺爺,鼻子一酸,為了我的婚事,爺爺一把年紀還要應付這些亂七八糟的人。
表姨頓時跳腳:“老爺子!你說你家亦軒,眼看要奔三了,和蘇家千金談了十幾年也沒個結果,名聲早就臭了!我家侄女勤儉持家,也不嫌棄這些,我才介紹過來的呀!”
“放屁!”爺爺氣得差點噴唾沫星子,“誰不知道你侄女出了名的脾氣差!想嫁給我家亦軒?我呸!”
表姨有些著急,她侄女更是不加掩飾:“拜托,你一個別人不要的破鞋還真挑上了?”
我剛想回懟,對方身後卻突然出現一個人,抬手就給那女的一巴掌。
女生嚇得捂住臉:“你敢打我!”
來者反手又是一巴掌:“別說打你,就算撕了你的狗嘴也不為過!”
我抬眼看,竟是蘇念安!她黑著臉,臉上怒意橫生,氣壓低的嚇人。
她字字鏗鏘有力:“再讓我聽見你們對亦軒嚼舌根,我就要你們好看!還不快滾!”
此話一出,嚇得兩人頭也不回跑了。
蘇念安轉頭關切看向我:“不怕,有我在。”
她溫柔似水的眼神讓我恍惚,仿佛她還是從前那般一心一意愛我的花季少女。
可下一瞬,一封金絲請帖遞到我手上:“下周五是我和子墨的婚禮,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來參加......”
我盯著那封請帖,上麵象征著真愛的紅玫瑰格外鮮豔。
我推開請帖:“最近我很忙,沒空去。”
蘇念安一愣:“忙什麼?”
我冷冷道:“忙著準備婚事。”
我已經有新的結婚人選了,秦氏集團的總裁。
蘇念安聽後鬆口氣,笑意重現臉上,她以為我還在滿心歡喜等著她來結婚。
直到她滿意地離開,我才疲倦閉上眼。
韓家近日風波不斷,需要有一個良配來堵住悠悠眾口,也好......讓爺爺安心。
雖然聽說那秦氏千金兩年前車禍落下殘疾,身體孱弱,但隻是形式結婚,也無傷大雅。
恰巧的是,婚禮定在了和蘇念安的同一天。
送親那天下著淅淅瀝瀝的雨,我乘著婚車等紅綠燈,忽然聽見人群驚呼。
“快看,那是蘇千金的婚車!天呐,這陣仗,簡直是我的夢中情婚。”
順著人群,我看見頭車下了窗,後排的女人身著高定婚紗,是蘇念安。
她看見我,頓時僵直了身子,精心梳妝過的眉眼帶著疑惑:“亦軒,他怎麼在這?”
可她隨即發現我和她的車開往同一方向,鬆了口氣,勾著嘴角靠回座椅:“原來是來參加我的婚禮。”
也難怪,我和她婚禮都在附近辦,加上我隻露出半個頭,他沒看清我穿著婚服。
可緊接著,她一旁的姐妹麵露難色開口:“念安,韓哥今天好像是要結、結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