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可卿見我和娘親沉默不語,愈發得意忘形,竟真把自己當成了侯府的女主人。
她揚起下巴,用塗著蔻丹的手指朝老管家一點,頤指氣使道:“去,給我搬張紫檀木的椅子來,要墊上軟枕。再讓廚房燉碗血燕窩。”
“記住,得是南洋進貢的金絲燕盞,一盞要配三兩清露水,文火慢燉兩個時辰,多一分太老,少一分太嫩。”
“我這肚子裏懷的可是侯爺唯一的血脈,容不得半點閃失!”
話音剛落,一向穩重的老管家突然漲紅了臉,花白的胡子氣得直顫。
他猛地一跺腳,指著蘇可卿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算什麼東西!一個天香樓賣笑的賤婢,也敢在侯爺靈前撒野?”
“肚子裏揣著不知道哪個恩客的野種,就敢來玷汙我們侯爺的清名?”
“我呸!就你這種下作貨色,給我們侯爺提鞋都不配!”
蘇可卿被罵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精心描畫的眉毛都氣得豎了起來。
但她很快又壓住怒氣,從懷中掏出一方繡著並蒂蓮的帕子,抖開來給眾人看。
“這是侯爺親手贈我的定情信物!上麵繡著我們二人的小字。”
不等眾人看清,她又從懷裏取出一枚玉佩:“這是侯爺貼身戴了十年的暖玉,也贈予了我,說等我贖身時,親手給我戴上!”
我一一接過細看。
那帕子上的小字誰都能繡,當不得真。
但是那枚暖玉確實是父親的貼身之物,就是不知怎麼會到她的手上。
看到我遲疑的表情,蘇可卿眼中快速閃過一絲得意。
她突然撲到棺槨前,聲淚俱下:“侯爺答應過,等得勝還朝就娶我過門!現在卻如此狠心!留我一人在這受苦......”
她哭得梨花帶雨,轉頭指著我娘:“都是你這個毒婦!自己生不出子嗣,還霸占著侯夫人的位置!明明我和侯爺才是真心相愛!”
“你善妒,無所出,還不讓我帶著侯爺的血脈入府,你根本不配做忠勇侯夫人!”
她這一喊,靈堂裏的議論聲頓時大了起來。
幾位夫人交頭接耳,目光在我娘身上來回打量。
“說起來......裴夫人確實多年無所出......”
“難怪侯爺要去天香樓尋歡......”
“若她真懷了侯爺骨血,這般阻攔確實......”
我清楚地看到,娘親扶著棺木的手微微發抖。
這些閑言碎語像刀子一樣剜著她的心。
二十年來,她默默守著這個秘密,忍受著“不能生育”的指責,如今還要被當眾羞辱。
蘇可卿見眾人動搖,更加賣力地哭嚎:“侯爺生前最疼我,常說我比那個木頭似的夫人知情識趣......”
“住口!”我厲聲喝道,卻被淹沒在更大的議論聲中。
滿堂賓客,根本沒人在意我這個十歲小孩的言論。
就在這時,一位年長的禦史大夫捋著胡須,沉聲道:“裴夫人,若這女子真懷了侯爺骨血,確實不該......”
“是啊是啊,”立即有人附和,“侯爺屍骨未寒,總該給他留個後.......”
我娘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身形搖搖欲墜。
我連忙扶住娘,沉聲道:“來人!把這個瘋婦給本世子轟出去!”
對付這種無賴,多說已經無益。
蘇可卿見狀,立馬尖叫起來:“我不活了!”
她猛地拔下頭上的金簪,抵在自己雪白的脖頸上。
簪尖已經刺破皮膚,滲出一絲鮮紅。
“侯爺!您在天之靈看看啊!”
她哭喊著往棺槨撲去:“您才走,她們就要逼死我們母子!”
我冷眼看著她這番做派,紋絲不動:“要死出去死,別臟了父親的靈堂。”
蘇可卿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狠毒,她作勢要往柱子上撞。
“諸位都看見了!裴簡之他要逼死侯爺的親兒子啊!”
“他肯定是怕我生下兒子與他爭家產!”
“我這就帶著孩子去地下找侯爺做主!”
幾個夫人驚呼出聲,娘親向來心軟,連忙上前阻攔。
她拉住蘇可卿的手,苦口婆心地勸說道:“蘇姑娘,你何苦如此啊。我跟你說個秘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