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周女士有些不滿的敲了敲辦公桌。
陳讓趕緊收回思緒,繼續端正態度。
“周老師,我可以寫檢討,當著全班讀,您還可以把我爸媽叫到學校,嚴肅深刻的批評教育,太不像話了,好歹都是知識分子,怎麼教得出我這樣的兒子!”
“......”
周淑芳確實是這麼想的。
但這小子把她的話都說完了,周女士有點不愉悅。
“你在教老師做事?”
“沒——我時刻準備著聆聽您的教導,但是下節課馬上要開始了,我想趕快回教室學習。”
“......”
你小子什麼水平,自己沒數?
學習,你學個屁的習!
但是這種話周女士不能說,那是“思想不端正”。
“陳讓,想學習可是你自己說的,檢討可以先不寫,家長也不急著叫,馬上五一長假,假期結束,就是高考前最後一次摸底考試,你要考得好,班上排名有提升,這件事就揭過——”
“我要考得不好,任由處置!”
陳讓趕緊接話。
不就“對賭協議”麼,陳總簽了!
講道理,就自己這班上墊底的水平,完全沒下滑空間。
見陳讓這麼豁得出去,貌似真悟了,周女士神態稍緩,又苦口婆心說教一頓後,擺手讓他先回教室。
陳讓前腳剛出辦公室,後腳那個方才“嘲笑”過他的女孩,抱著一疊試卷跟著出來。
他先前就好奇這女孩長什麼模樣,此刻自然要看個真切。
標準的美人鵝蛋臉,睫毛細長,像兩柄小扇、安靜搭在眼簾。
眼眸清澈透亮,沒有一絲雜質,鼻梁秀直,搭配線條分明的唇......
即便以濾鏡時代的苛刻眼光來看,女孩的五官都挑不出任何瑕疵。
至於氣質,不是夏靈珊那種嫵媚花旦類型,而是端莊的大青衣。
自古青衣難出大美人,出了就是傾國傾城。
“讓......讓讓。”
女孩先開的口——陳讓不僅直勾勾盯著人家看,還擋了路。
“同學,你幹嘛占我便宜?”
“啊?”
“我叫陳讓,隻有我媽叫我‘讓讓’。”
“同學,我沒有想當你媽媽,你擋路了......”
“那你剛才是不是在嘲笑我?”
“是。”
“喵喵喵?”
陳讓很想甩她一張“黑人問號臉”。
搖搖頭後、還是把路讓開。
看著女孩踩著小碎步走遠,他倒是有些疑惑。
自己上輩子,怕不是個“盲僧”。
居然不知道高中時代、學校還有這麼漂亮的女孩兒?
好吧,上輩子的他,眼中隻有夏靈珊,都“一葉障目”了、自是“不見泰山”,不知道也不奇怪。
“難道......是她?要真是的話,這也太巧了吧。”
陳讓回到本班教室後,毫無邊界感的黃博文,急不可耐湊了過來。
“小陳,滅絕師太怎麼說?”
“還行,‘死刑’改‘死緩’了......”
明天就是五一勞動節,下午最後一節課結束,學校就會放假。
上課老師想必也知道,學生們心思早飛到爪哇國了,也就沒講課,讓大家上自習。
陳讓跟周女士簽了“對賭協議”,自己也挺有“主觀能動性”,在最後階段努力衝一把,考個好大學——上輩子自己二本都沒考上,多傷父母的心。
但是驟然從2025年回到2009年,他心理素質再好,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看得進去書。
整節課,基本都在壓低聲音、跟黃博文聊天。
“大黃,你覺得......誰是咱們學校最好看的女生?”
“小陳,你不一直覺得夏靈珊最好看麼,我每次有不同意見,你都跟我急。”
“那可能是以前的我比較瞎......”
“我們德州一中最漂亮的女孩兒——”黃博文沒有任何思考,就很篤定的說,“那肯定是一班的林靜姝。”
“夏大班花雖然漂亮,跟這位、卻沒任何可比性。小陳,就這麼跟你講吧,你沒見過真人,都想象不出,世界上會有這麼好看的女孩!”
“我剛才大概是碰到她了......”陳讓邊說邊習慣性摸著下巴,“大黃,所謂‘忘掉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開啟一段新的感情’,你客觀評價一下,林靜姝配得上我嗎?”
黃博文:“......”
也就他今天尿不夠黃,否則肯定狠狠滋一滋這家夥。
此時陳讓在梳理一段記憶。
前世的他,跟林靜姝是有交集的。
15年左右,初出茅廬的他,參與了一家跨國大公司的競標。
因為相較其他競標者毫無優勢,也就沒抱任何期待。
結果中標者卻是他——林靜姝就是這個項目的總負責人。
也正是因為這一單,他才挖到了沉甸甸的第一桶金,最終實現財富自由。
現在想來,大概是林靜姝翻看競標者資料,知道自己畢業於德州一中,還跟她同屆後,做了個順水人情。
黃博文沉默一陣後,翻了個大白眼:
“小陳,林靜姝要那麼好追,還輪得到你?我看你就是被夏靈珊拒絕後,腦子瓦特了,一整天都神神叨叨......”
“去去去,老子早悟了,女人沒意思。”
還了黃博文一個大白眼後,陳讓卻是話音一轉。
“不過——林靜姝長那麼漂亮,如果她非要跟我談戀愛,哪怕讓我開豪車住豪宅,頻繁出入高檔場所,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無功受祿,一步登天......我也是願意的。”
“......”
陳讓不要逼臉的這番話,直接給黃博文幹自閉了。
叮鈴鈴——
隨著下課鈴聲打響,班上同學陸續起身,收拾東西回家。
零九年,勞動節會放整整七天,俗稱五一黃金周。
不過高三學子肯定沒這待遇,譬如陳讓就讀的德州一中就隻放三天。
當然被老師家長PUA得明明白白的高三狗們,顯然不會這麼想,而是覺得——哇,居然能放三天!
陳讓也跟著黃博文,出了教室,往校門口走。
路上他像個好奇寶寶、四處張望。
剛完成翻新的塑膠操場,布滿爬山虎的後牆,許多狗尾巴草在道路兩旁搖曳身姿,校門口停著許多零九版本的“老頭樂”——也就是載人三輪摩托。
“這就是零九年,沒有昏黃濾鏡,真正的零九年。”
陳讓心情逐漸變好,腳步隨之輕快。
已經不怎麼想念銀行賬戶躺著的十幾個億了。
沒錢,再搞嘛,多大事兒。
這個時間節點,移動互聯網時代都還沒真正開啟,對他來說,可謂遍地黃金、四處機遇。
要說有意思,還得是重生有意思。
不過陳讓的好心情,隻維持到了公交車站牌——他看到了正在等車的夏靈珊。
上輩子能讓某人把所有青春都耗她身上,夏同學的確很漂亮。
身材高挑又不至於骨感,校服明明很寬鬆,卻一點沒遮住曼妙身段,衣袖是卷起來的,露出的小臂,在夕陽餘暉浸染之下,白生生的晃眼。
鼻梁挺翹,嘴唇紅潤,眼睛更是水汪汪的——任誰見了、也得讚一句“楚楚動人”。
夏靈珊旁邊還站著個班上的女生。
單拎出來,絕對算個小美女,卻被生生襯成了大小姐身邊的小丫鬟。
此時女生輕輕碰了碰夏靈珊的胳膊:“陳讓過來了......”
“哦。”
夏靈珊很冷淡的回應。
其實她早就看到陳讓了。
自己是暗示過他,很羨慕隔壁班上的女孩子,能夠收到情書。
但她想的是陳讓偷偷遞給她,方便她跟小姐妹們炫耀。
陳讓一米八三的淨身高,長得像周渝民,還有點小文藝,譬如會彈吉他,唱歌也好聽。
陳讓給她遞情書,會極大程度滿足她的虛榮心。
她哪兒想得到,陳讓會虎啦吧唧的、當著全班跟她表白,甚至大聲念了出來?
陳讓是被同學嘲笑、也被老師教訓了。
可是也有幾個女生、在背地裏罵她小婊砸的。
你委屈,我還委屈!
眼看陳讓越走越近,夏靈珊開始猜測他會怎麼做——跟自己發火;還是故作逞強的、裝作沒看到她?
無論哪種,她都有應對策略。
你生氣,我比你更生氣;敢不理我,我先不理你!
隻能說,套公式做題就是快。
上輩子的陳讓,選擇了故作逞強,努力維係僅存的自尊,裝作雲淡風輕的從夏靈珊身邊走過。
結果卻是記吃不記打。
後來夏靈珊給了他兩顆糖,他就又被釣成了“翹嘴”、繼續自己的舔狗生涯。
所以夏同學敢這麼傲慢是有道理的——被偏愛的人,就是這麼有恃無恐。
再來一次——陳讓徑直走到夏靈珊麵前,看著自己上輩子的“白月光”和“意難平”。
眼中沒有憤怒和怨恨,卻也沒有從前看她時的忐忑跟愛慕。
隻有平靜。
仿佛山崗上那輪靜靜的滿月。
夏靈珊有些慌亂的開口:“小陳,我......”
“夏同學,你聽我說就行。其實直到現在看著你,我還是會有那麼一點心動,不過......”
陳讓搖搖頭後,語氣有了些自嘲。
“我真的不打算再喜歡你了。好多人都說我不配喜歡你,但我覺得......是你配不上我的喜歡。”
十八歲的夏靈珊,當然理解不了,陳讓語調平緩的這番話,暗藏著怎樣的決絕。
那是整個少年時代,無數個為她輾轉的夜,數不清的忐忑,割開又愈合、再狠狠撕開的疤。
陳讓說完就走。
夏靈珊怔怔站在原地。
她恍惚有種感覺,似乎有東西,就那麼悄無聲息的、從她指縫間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