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陸沉的親小叔陸時晏。
京市權勢滔天,高不可攀的陸家掌舵人。
也是曾經默默照顧了江綿綿多年的男人。
爸爸在世時的時候,他和爸爸亦師亦友,關係匪淺。
爸爸死之前,顫抖著把她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請求他照顧她一世。
可前世她隻顧著爭寵了,沒顧得上他默默的關心和照顧。
死的那一刻,她在小黑屋裏,看到陸時晏痛苦到變形的臉和猩紅的雙眼。
那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竟然跪在她床邊,哭著求她不要死。
可她那時候已經到了彌留之際,沒來得及好好看他一眼 ,就在他懷裏永遠閉上了眼睛。
江綿綿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可她在死之前明白了,這個男人,他是深愛著自己的。
可惜前世自己太過眼瞎,辜負了他的一腔情深。
陸時晏看到跪在地上的江綿綿,眼底閃過不易覺察的戾氣,不動聲色的快速往下走。
看到他, 陸沉也趕緊站了起來,驚訝的道:“小叔,你什麼時候回國的?”
陸時晏看也沒看他,徑直走到江綿綿麵前,把她抱了起來。
目光觸及到腿上和地上血跡時,眸光倏地變冷,“江綿綿,你爸爸讓你照顧好自己,你就是這麼照顧自己的?”
“你這個樣子,就是當時向我保證的,會活得好好的?”
江綿綿把臉埋在他胸口,淚水洶湧而出,很快就打濕了他的襯衣。
她痛得身子都在顫抖,就像受了世界上最大的委屈:“你怎麼才來......”
“我等了你好久,我好痛......”
陸時晏感覺到她不對勁,收緊了手臂,大步的往外走。
陸沉追了上去,“小叔,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陸時晏收住腳步,聲音冰冷,“那是怎樣?”
陸沉對自己的親小叔很是敬畏,從小到大,這位小叔在他心裏,都是神一樣的存在。
要是平時,他是不敢反駁的。
但此時,為了白初雪,他咬牙道:“初雪懷孕了,但江綿綿卻還是發小姐脾氣,容不下自己的親姐姐,剛才還想用高凳去砸她的肚子......”
“夠了!”
陸時晏的背影強勢的可怕,“陸沉,你這個樣子,我沒辦法把陸家交到你手上。”
說完,他抱著江綿綿大步的往外走。
陸沉一眼瞥到了江綿綿腿上的血跡,不由皺緊了眉頭。
遲疑了一下,他想要追上去。
身後卻傳來白初雪的哭聲,“阿沉,我肚子不舒服......”
“送我去醫院好不好......”
很快的,江綿綿就被送到了一家私人醫院。
經過檢查,膝蓋和小腿裏紮進了不少碎片,紮得有點深,需要上手術台清理。
可江綿綿的手死死的抓著陸時晏的襯衣,怎麼都不肯鬆手。
那樣子,就好像極度依戀他,怕一鬆手,他就跑掉了。
她這樣子,醫生無法給她清理傷口,無奈的道:“江小姐,你這樣子,我們無法繼續給你清理傷口。”
江綿綿哭得眼睛紅紅的,眼淚從開始到現在就沒停過。
就好像要把上輩子的委屈都哭出來一樣。
她死死抓著陸時晏的衣服,哭得眼淚花了臉:“會很痛嗎?”
醫生麵無表情,“要消毒,肯定會痛。”
江綿綿哭得更凶了,一副嬌氣的不得了的樣子,“那我不想消毒了。”
她最怕疼了,從小到大,隻要擦破了一點皮, 就要哭上好一會兒。
可上一世,為了能嫁給陸沉,磕磕絆絆的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受了多少次傷,最後全身骨折,在小黑暗裏整整痛了五年。
那慘烈的劇痛的滋味,她一想起來就臉色發白,身子都忍不住開始顫抖。
“我怕痛,不要消毒......”
說著,腦袋就往陸時晏身上鑽,雙手死死的纏著陸時晏的脖子。
醫生無奈的看著陸時晏,“時晏,你按著她一點,不可能不消毒,這裏麵渣子還挺多,不及時清理出會來感染的。”
陸時晏看著她哭得紅紅的眼睛和白嫩嫩的小臉, 覺得又看到了以前那個總愛纏著他,又不講道理的嬌氣包。
下意識就把手放在她的頭頂上揉了揉,低聲哄道:“乖,別亂動,讓醫生給你處理一下。”
這動作,和以前哄她睡覺和吃藥時一模一樣。
爸爸剛去世那會,她悲傷得失語了,出現了輕微的自閉,是陸時晏整天把她帶在身邊,像個長輩一樣照顧她,把她從陰影中拉了出來。
十歲到十六歲,陸時晏在她人生中是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可那時,他的好全部被失去父親的痛苦掩蓋起來。
失去父親,她便更渴望母愛,渴望親情。
但那時,母親卻把她和前夫生的女兒接了回來。
她奪走了父親留給她的一切,大房子,鋼琴,洋娃娃,父親曾經給她的禮物,全部都被捧到了姐白初雪麵前。
隻因為,姐姐是她和前夫生的女兒,這個女兒在前夫家受盡虐待,在學校被人欺淩。
作為補償,她把江綿綿的所有東西全部拿走,同時,還要江綿綿也受一次白初雪受過的痛苦,以彰顯她母愛的公平。
為了求得那一丁點可憐的母愛,她選擇了隱忍。
每次陸時晏發現她身上有新的傷痕時,她都會撒謊掩蓋過去。
甚至明知道陸沉也變了心時,她也假裝沒有發現。
前世,為了抓住那點可憐的愛,她忽視了陸時晏所有的好。
想起前世的種種,江綿綿痛苦得身子都痙攣起來。
她半邊身子蜷在陸時晏懷裏,手抱著他的脖頸,臉埋在他的懷裏,低泣道:“給我上麻藥吧,全麻那種,我好疼。”
她現在不隻是生理上的痛,更多的是來自記憶中的恐懼。
五年慘無人道的折磨,現在有一點痛,她就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那個屋裏,現在的一切,隻是在做夢。
陸時晏把她的手拿下來,“隻是清理傷口,不用全麻。”
江綿綿還是纏著他不肯鬆手:“可是我好疼,疼得快要死了。”
她抬起小臉望著他,“小叔,你不知道我有多痛,我痛了好多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