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預產期就要到了,我媽卻偏要去別人家祖墳采墳頭草。
“咱媽說了,把這東西曬幹熬藥,對孩子有好處。”
我深知草藥不能亂吃,可還是沒能攔住妻子。
當天夜裏,她被送進了搶救室。
“患者急性肝衰竭!”
搶救的醫生連連大喊。
“是誰給她吃的斷腸草!”
手機上顯示的是妻子發來的最後一條信息。
“老公,媽熬的藥好苦。”
搶救無效,母子雙亡.
這是我這一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隨後眼前便是一片漆黑。
再次醒來,我回到了我媽熬草藥的那一天。
這一世,我將不再沉默,我要阻止悲劇的發生。
1
得知搶救無效的消息後,或許是悲傷過度。
我的心臟隨即便停止了跳動。
眼前開始不斷閃過走馬燈。
自從妻子懷孕之後,我媽就四處求偏方。
各種名字都叫不出來的草藥直接塞給她喝。
每次我看見後都會直接把這些方子丟進垃圾桶。
可每次又會被她原封不動地從垃圾桶裏撿回來。
“這都是人家好幾代傳下來的祖傳秘方,我特意托他們從老家帶回來的”
“你們這些年輕人呀,一點也不懂老一輩的良苦用心。”
每次她這麼說完,林小寧都默默去廚房煎藥喝。
我學過中醫,自然知道這些藥材和路邊的雜草別無二致。
可為了哄母親開心,我也隻好故作沉默。
但誰知臨產之際,母親不知聽信了誰的偏方。
在清明節祭祖時薅了別人的墳前草。
我當時正出差在外,等到回家時已經晚了。
林小寧在喝完藥的當天夜裏就被緊急送往了醫院。
當時的她已經無法搶救了。
我忍著悲痛,看了她最後一眼。
走馬燈到此為止,我的意識開始變得迷離。
再次睜開眼睛,我回到了出差的路上。
耳邊還回蕩著著她心電圖拉平的刺耳長音。
下意識地摸向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我居然回到了清明節當天。
“這不可能......”
我喃喃自語,顫抖著打開相冊,那張照片居然還在。
林小寧躺在重症監護室,渾身插滿管子,眼球詭異地泛著金黃色。
我看了眼表,現在回去或許還來得及。
急忙掉頭朝家的方向走去。
插了好幾次鑰匙才對準鎖孔。
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濃鬱的苦腥味撲麵而來。
“阿墨,你不是出差嗎,怎麼回來啦?”
母親王朝鳳正係著圍裙從廚房探頭。
“正好給你看看我給小寧熬的安胎湯。”
鍋裏翻滾著黑綠色的湯汁,灶台上還殘留著幾株曬幹的草藥。
我一眼就認出了那鋸齒狀的葉片,這和上學時書裏貼著“劇毒”標簽的草藥模樣分毫不差。
“媽,快鬆手!”
我衝過去直接拔掉了電源。
藥汁濺在瓷磚上,立刻泛起細小的白色泡沫。
客廳裏傳來玻璃杯摔碎的聲音。
林小寧站在滿地狼藉中,睡衣下的孕肚已經很明顯。
她的麵色比紙還要白。
“老公,媽說這個方子很靈,對孩子有好處。”
我一把攥住母親的手腕。
“這草你是從哪弄來的?”
“這是菜市場老趙家的祖傳秘方,人家喝了這方子代代都生男娃!”
母親用力一甩掙脫了我的手。
“人家是三代老中醫,你讀了幾年洋書還真以為自己了不起?”
“我找人把過脈了,小寧她胎像不穩。”
“你確定人家給你開的這方子?這東西俗名叫斷腸草!”
我抓起料理台上殘餘的草藥,指著葉子。
“葉片根基有紫斑,揉碎有臭雞蛋味,這哪裏是什麼安胎藥!”
我掰開母親的手指。
“您再看看自己的指甲縫,是不是都開始發黃了?”
“這是你方才熬藥熏出來的毒素!”
王朝鳳突然捂住肚子蹲了下去。
我這才注意到母親的嘴唇泛著不正常的青紫色。
“媽,你剛才是不是已經嘗過了?”
防盜門突然被敲響。
一個滿口金牙的男人在貓眼裏晃動。
“王阿姨,您要的新藥到了!”
透過門縫,我看見對方手裏拎著一個塑料袋。
裏麵赫然有著幾株帶著泥的斷腸草。
2
我死死抵住門,金牙男人的聲音隔著門板嗡嗡作響。
“媽,這人是誰?”
我壓低聲音問道。
母親捂著肚子,額頭上滲出冷汗。
“他就是菜市場賣藥材的老趙......”
母親的說話的音量明顯低了兩檔。
林小寧臉色蒼白地扶牆走來。
“他上周在小區廣場搞免費義診,說媽氣血兩虛,要調理。”
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媽你快告訴他您不在家,然後我們去醫院。”
我盯著母親的眼睛。
到了醫院急忙給母親做了檢查,好在並無大礙。
“血檢結果顯示肝功能異常,初步判斷是輕微中毒。”
大夫推了推眼鏡。
“幸虧發現得早,再晚幾天或者攝入過多很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母親躺在病床上輸液,臉上終於露出後怕的神情。
我坐在床邊,翻看母親手機裏的聊天記錄。
“養生健康群”“趙老師祖傳秘方交流群”
還有十幾條未讀消息,全都來自“趙老師”。
隨便看了看其中的一條。
“王阿姨,那個保胎藥記得連喝七天,千萬別聽那些醫院的大夫瞎說。”
林小寧突然驚呼一聲。
“老公,你看這個。”
她從婆婆的包裏翻出一本手寫筆記,裏麵密密麻麻地記錄著各種偏方。
最後一頁夾著一張收據。
“特製安胎方,3000元,趙氏養生館。”
我的指尖瞬間冰冷。
前世妻子毒發時,我也在她的抽屜裏也找到過類似的筆記。
深吸一口涼氣,沒想到這個騙子不僅坑人,甚至還要害人。
“媽,這個趙老師還跟您說過什麼?”
母親的眼神閃爍。
“他說小寧這胎是女娃,但有由陰轉陽之相,要特別關注。”
林小寧按捺不住地站起來,肚子還不慎碰到了床頭櫃。
“又是男孩女孩的事?媽,我們婚前不是說好不在乎孩子性別嗎?”
虛弱的母親一下來了精氣神,直接從病床上坐了起來。
“你一個外人懂什麼,我們老陳家就這一個獨子,不是男孩你能付得起我家斷子絕孫的責任嗎?”
林小寧憋著氣坐了回去。
轉過頭,母親又開始數落起我,
“陳墨,你再看看你自己找的媳婦是個什麼東西,沒說幾句就開始懟老婆婆,這兒媳婦當得真是一點也不如趙靈。”
我沉默了片刻。
“媽,你能別再提她了嗎,現在我已經和小寧結婚了。”
我攥緊拳頭,心中反複默念這個名字。
趙靈,這個名字一直都像根刺,深深紮在我的心裏。
母親忘不了她,那是她心目中“完美兒媳”的模範。
溫柔賢惠,百依百順,當時的她徹底俘獲了我爸媽的芳心。
最重要的是,她家裏有秘方,能保證家裏生的是男孩。
不過在經曆了一些事後,我和她分手了,但母親始終不肯放下這個執念。
“媽,趙靈再好,那也是別人家的媳婦了。”
我盡量克製住自己的語氣。
“現在小寧才是您的兒媳,她肚子裏的才是咱家的親骨肉。”
母親冷哼一聲,別過臉去,不再說話。
病房裏的氣氛凝固到極點。
3.
我深吸一口氣,掏出手機撥通了報案電話。
“您好同誌,我要舉報有人非法行醫,販賣假藥。”
母親猛地轉過頭,瞪大眼睛。
“翅膀子硬了是吧,你想幹什麼!”
我看著她,一字一句道。
“媽,那個趙老師賣的是毒藥,他差點害死您,也差點害死小寧和孩子。”
母親嘴唇顫抖,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沒有開口。
治安員很快趕到醫院,我提供了聊天記錄、收據和剩餘的草藥作為證據。
“這種案子我們最近接到好幾起了。”
治安員皺眉翻看著筆記。
“這個趙老師專門盯上迷信偏方的老年人,高價售賣所謂的秘方,已經有很多人吃出肝衰竭了。”
母親聽後臉色煞白。
治安員離開後,病房裏陷入沉默。
“我不信那藥裏有毒。”
良久,母親終於開口,但絲毫沒有底氣。
我歎了口氣,坐到她床邊。
“媽,現在都鐵證如山了,您就別再跟我們強了好嗎?”
“小寧和孩子,我都賭不起。”
母親低著頭,半晌她才輕輕點了點頭。
晚上,我陪小寧在隔壁病房休息。
她躺在床上,輕輕摸著肚子,眼神有些恍惚。
“老公,如果這次孩子還是女孩,媽會不會。”
我握住她的手,打斷她的話。
“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這都是我們的孩子,我會保護好這個家的。”
林小寧眼眶微紅,靠在我肩上。
我摟著她,心裏卻隱隱感到不安。
這一次我成功阻止了悲劇。
可比那更早之前的悲劇卻早已無法挽回。
幾年前,那時的我和趙靈正值熱戀期。
有一天,她拿著一大壇酒到我家。
“公公,這是我哥自家釀的藥酒,最近剛開壇。”
“知道您身體不太好,咱們都是自家人,意思點就行。”
當時的我沒察覺到異樣,父親也是很高興地買下這壇酒。
可沒過多久,父親的病情就開始急轉直下。
父親去世後,我有些精神崩潰。
那天她來到我家安慰我,結果我和她大吵架,她開始到處摔東西。
十分不自然地,她砸壞了那壇酒。
從那時起,我才開始懷疑究竟是不是酒的問題。
但是酒壇已經被砸壞,已經死無對證了。
沒過多久,我們分手了。
難道說她和這件事也有什麼關聯?
內心這樣想著,就看見趙靈從走廊走過來。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她的手裏麵拿著果籃和鮮花,是來看望母親的。
我更加篤定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好久不見啊,趙靈。”
我看著走進母親病房的她,冷笑道。
趙靈看見我像見鬼了一樣,尖叫了一聲。
回聲在空蕩的回廊裏飄蕩。
“叫趙靈還是有些不禮貌了。”
“我是不是該尊稱您一句‘趙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