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女兒五歲生日那天，突然發生了地震。

我慌忙地跑到幼兒園，卻隻看到被踩踏重傷的女兒。

昏迷前女兒還在不停喃喃。

“爸爸，我好疼。”

“媽媽呢，我想看看媽媽......”

我心如刀絞，連忙給妻子打去電話。

卻始終都無人接通。

直到女兒咽氣，我都沒能收到她的回電。

第二天，我才在妻子竹馬的朋友圈裏看到她的笑臉。

原來女兒死前她還在陪別人的女兒過生日。

我心灰意冷，顫抖著雙手給妻子發去消息。

“那麼喜歡別人的女兒就去給她做媽媽吧。”

“我們離婚。”

1.

當天晚上我才收到妻子林挽月的回複。

“你抽什麼風。”

“媛媛隻是想要我陪她過一次生日而已。”

“明天再回去陪你們補過生日。”

看到這消息，我感到一陣的悲哀。

她明明是可兒的媽媽啊，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憤怒，悲哀，各種念頭湧上心頭，最後卻都化為了平靜。

她總是有有種各樣的借口。

無論有多重要的事都會被雲淡風輕的蓋過。

我終於看清，在她心裏我和女兒並不重要。

獨自收斂好女兒的骨灰後我將她帶回家裏。

看著那小小的骨灰壇我再也忍耐不住內心的悲傷。

躺在女兒昔日的小床上痛哭起來。

......

我還記得女兒第一次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叫爸爸，我是那麼幸福。

可這樣的幸福到韓喬帶著他的女兒回國就結束了。

從那以後，無論什麼時候林挽月的嘴邊都要念叨著韓喬女兒的名字。

因為這件事我和她大吵過一架。

那次吵架後，我們冷戰了很久。

而在之後女兒變得十分敏感，不敢在我麵前說想念媽媽。

在這之後對林挽月的偏心我漸漸習慣也漸漸失望。

但為了女兒我將這些冷待一一忍下。

可如今，女兒去世了。

我們也該結束了。

我沉默著給妻子打去電話。

直到電話快要中斷才聽到那邊吵鬧的聲音。

沒等林挽月開口，我率先說道。

“等你回來把離婚辦一下。”

“差不多得了，能不能別無理取鬧了？”

“到底是誰無理取鬧，林挽月，你知不知道，你的女兒她......”

還沒來得及說完，我的話就被打斷。

“月姐，是不是姐夫不高興了，要不你還是回去吧。”

“沒事，不用管他。”

說罷，林挽月就掛斷了電話。

聽著聽筒傳來的忙音，我的內心一片死寂。

2.

第二天早上，林挽月才回來家裏。

她手裏提著一個不大的蛋糕盒子，和一個小小的袋子。

袋子裏是個被拆過標簽的毛絨小狗。

她將東西放在了茶幾上才開口問道。

“可兒呢，在睡覺嗎？”

“不會是生我的氣了不願意出來吧。”

我沉默的看向她沒有說話。

她眼神躲閃，沒像平常一樣隨意發脾氣。

“我可是特意買的最早的車票回來給你們補過生日的。”

“就別生氣了嘛，媛媛那兩天身體不舒服，不想我離開。”

“下次一定不會這樣啦，好不好嘛老公。”

她語氣中滿是委屈和無奈。

但這些話在我耳朵裏就是狡辯，是推卸。

我實在想不出用什麼語氣回應她。

隻能冷硬的說。

“你知道昨天發生地震了嗎？”

她愣了一下，想用咳嗽聲掩飾心虛和尷尬。

“不是隻有三級左右嗎？”

“又不算嚴重。”

聽著她滿不在乎的語氣，我被徹底激怒。

“就算地震不嚴重，難道就不會有別的事故了嗎？”

“林挽月，你有沒有一點在乎可兒，你有把她當作自己的女兒嗎？”

“你什麼意思，薑朝！”

“可兒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比誰都在乎她！”

她將身上的背包猛地砸向我，毫無形象的大喊。

我冷冷的看著她，隻覺得她的話是那麼可笑。

從韓喬回來後，每年可兒的生日他都會找不同的理由將林挽月叫走。

而她也毫不辜負韓喬期待的每次都選擇離開。

現在林挽月居然有臉說她在乎女兒。

“真的在乎，你會不知道可兒對芒果過敏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你不心虛嗎？”

指著茶幾上點綴著芒果果粒的蛋糕，我嗤笑道。

此話一出，林挽月臉上的憤怒瞬間消散了大半。

她坐在沙發上，拉住我的手。

“老公，你聽我解釋......”

就在這時，林挽月的手機響起。

是韓喬。

她忙地接起電話。

“月姐，不好意思，你能來市醫院一趟嗎？”

“你走後媛媛鬧個不停，我就帶她也過來了。”

“沒想到她就感冒了，我不太熟悉這邊，你能過來幫幫忙嗎。”

韓喬那邊語氣又緊張又可憐。

如果是以前我大概會覺得他是真的有事。

但現在我隻覺得諷刺。

林挽月一臉無奈地看向我，語氣中帶了懇求。

“老公，你也聽到了，我就過去幫個忙，一會兒就回來陪你和可兒過生日。”

我無所謂的點點頭。

反正我答不答應她都會離開。

已經死去的女兒也過不了生日了。

3.

在林挽月走後沒多久，我離開了家裏。

我要去街道派出所給可兒開死亡證明注銷戶口。

看著鮮紅的印章卡在白紙上，我好像才真正意識到女兒的離世。

將文件鄭重地裝進包裏，我茫然間不知不覺走到了這附近的兒童遊樂園。

之前女兒很喜歡來這裏，一直想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去。

可每次都被林挽月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推脫。

在樂園門口我思索了片刻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站在熟悉的滑梯邊，我看見了林挽月和韓喬。

林挽月抱著韓媛和韓喬一人一邊的玩著蹺蹺板。

真像幸福的一家三口。

三個人的笑聲是那麼刺耳。

可兒請求過他這個媽媽那麼多次，她都沒有時間。

現在卻在陪別人的女兒來這裏玩。

她對得起可兒嗎。

我表麵沉默的走向他們，內心卻已被怒火點燃。

看見我，他們一瞬間安靜下來。

林挽月立刻站了起來。

她牽起我的手解釋。

“媛媛說醫院裏太悶想出來走走，我們才過來的。”

“可兒呢，她沒跟你一起出來嗎？”

“還是你送她去媽那了？”

我掙脫開她的手。

冷笑著說。

“你還知道可兒啊？”

“我還以為你都忘了你的女兒叫什麼了。”

此話一出，林挽月瞬間怒不可遏。

“薑朝，你什麼意思。”

“我不就是陪媛媛出來玩了一會兒嗎，你犯什麼病！”

真是說得輕巧。

這時，韓喬也湊了過來說道。

“姐夫你別生氣，媛媛年紀小不懂事。”

“別因為這點小事傷了感情。”

“可兒要是也喜歡玩，你把她帶過來一起不就成了嗎。”

他語氣中肯但表情卻充滿挑釁。

我瞬間大發雷霆，一拳打在韓喬的麵門。

“你是什麼東西也配說話了！”

如果是以前。

看在林挽月的麵子上我基本上會忍住不發作。

更別提在孩子麵前。

但現在我早就不在乎了。

林挽月大概沒想到我會動手。

她愣了一下後猛地打了我一巴掌。

“你做什麼，薑朝！”

清脆的巴掌聲徹底打斷了我們八年的感情。

我抓住她的手怒喊出聲。

“我做什麼，我還想問你在做什麼？”

“你知不知道，可兒她......”

我的話還沒說完。

坐在翹翹板上的猛地大哭起來。

“月媽媽，叔叔好可怕。”

林挽月立刻掙脫我小跑到韓媛身邊將她抱在懷裏安慰。

她在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後就轉身就離開了。

韓喬看到林挽月已經走遠。

笑嘻嘻的聲音裏充滿得意。

“你能和挽月結婚又怎麼樣，你永遠也搶不走她。”

“薑朝，認命吧，你永遠也比不過我。”

“你的女兒也永遠比不過媛媛。”

林挽月都走了他居然還想挑釁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將他按在地上，不停地將拳頭砸在他的身上。

直到被周圍的人拉開他才慌忙跑掉。

4.

傍晚回到家後，我收到了幼兒園老師的消息。

明天學校會召開追悼會，希望我能到場。

看著這條消息我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

可兒，是爸爸對不起你。

都是爸爸無能......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交談聲。

林挽月帶著滿頭繃帶的韓喬走進了家門。

看著韓喬的樣子，我卻沒有感到痛快。

隻是拿起準備好的離婚協議遞了過去。

“你看看沒什麼問題就簽了吧。”

林挽月死死地瞪著我，用力將離婚協議撕碎。

“你到底要鬧什麼時候！”

“打了韓喬的事我都沒和你算賬，你居然要和我離婚！”

“不就是沒陪你們過生日嗎？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也知道是不第一次是嗎。

是誰給她的勇氣理直氣壯的說出這些話的。

我內心的情緒幾度翻湧，最後也歸於沉寂。

馬上我們就沒關係了，沒必要和無關的人浪費情緒。

我漠然地說道。

“沒關係，電腦裏還有備份。”

林挽月憤怒的瞪大雙眼，還沒來得及開口。

韓媛就跑到了茶幾旁拆起了蛋糕盒。

一臉驚喜的看向我們。

“芒果蛋糕！”

“是月媽媽特意準備的嗎，我最喜歡芒果了。”

“咦？我的小狗怎麼也在這裏，我說怎麼找不到了。”

看到這個場麵，我控製不住的大笑。

“這就是你的在乎嗎？”

“怎麼送給你親女兒禮物都是撿別人剩下的。”

“你聽我解釋，薑朝。”

“我買了兩個蛋糕，走的時候拿錯了，我給可兒買的原本是草莓。”

“玩具也是給可兒的，隻是媛媛太喜歡就給拆了......”

她說話聲音越來越小，逐漸沒了底氣。

這時，沉默了許久的韓喬開口了。

“姐夫，你別生氣，媛媛年紀小不懂事，你別和小孩子計較。”

“這樣，明天我們再去給可兒買一個新的不就好了嗎。”

我雙目赤紅，狠狠的抓起放在桌上的煙灰缸。

“你不配提我女兒的名字！”

都是因為你，我的可兒到死都在被不公平的對待！

在即將把煙灰缸砸過去的時候，我又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韓媛。

大人之間的事，沒必要牽扯孩子。

再次忍下脾氣後我歎了口氣。

“明天我把離婚協議再整理一下，不會虧待你的。”

說罷，我就要離開客廳。

林挽月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離婚了可兒怎麼辦？”

“你想讓可兒做單親家庭的孩子嗎？”

“不離婚就不是單親了嗎？”

我反問。

她被噎的滿臉通紅，沉默了片刻後又繼續說道。

“反正可兒不會同意的，大不了我就去和女兒說。”

三番兩次的被打斷後我已不再想要說出真相。

我在女兒房門把手的的手緊了緊。

回頭望著她說。

“明天有個家長會，你去開吧。”

既然如此，就讓她自己去看吧。

第二天，林挽月打扮得十分精致。

路上她又收到了韓喬的消息。

我不感興趣，沒去看。

她幾度像張口說點什麼都被我冷默的表情堵住。

“不差那一會兒，開完會再去吧。”

我目不斜視的說。

幼兒園離家裏不算遠，隻要二十分鐘左右。

將車停好後，林挽月率先下車。

隻見學校門口拉起一條大大的黑白橫幅。

上麵寫著。

“薑可小朋友追悼會暨607地震事件錯誤反思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