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鄉下靠種果樹供完了三十年的房貸，因想念孩子提出去城裏養老，卻遭到全家人的一致拒絕。

老婆：「城裏和鄉下不一樣，你適應不了，你別想一出是一出。」

女兒和女婿也皺著眉頭反對：

「爸，你一把年紀了，還是別折騰了，還是在老家好好待著吧！」

我身體不適，去城裏醫院檢查，順路回家裏看了看。

這才發現老婆的青梅竹馬賀白早就住進了我家。

他們其樂融融地過生日，仿佛是真正的一家人。

我心如死灰，質問他們為什麼如此對我。

老婆兒子卻嫌我斤斤計較。

「賀白生日，你也太小氣了！以後不許擅作主張地進城！」

我滿足他們的願望，賣掉房子後住進了首都的養老院。

往後餘生，我隻愛我自己。

0

「別鬧了，有田。多多馬上要上小學了，花錢的地方多著呢，你來回跑又得花不少錢，還不如在家好好待著。」

「更何況城裏和鄉下畢竟不一樣，你一把年紀了也適應不了。」

我正在和遠在城裏的老婆兒子視頻。

原本想著城裏的房貸還完了，想去那住幾天，卻遭到了老婆的反對。

林秀琴剛說完，兒子立刻附和道：

「爸，媽說得有道理，你就別折騰了，你一把年紀了說不定還會水土不服，你要是想我們了，等假期我帶著孩子回去看你！」

我有些失望，當初說好林秀琴去城裏幫兒子帶孫子，我則留在鄉下種果樹還房貸。

那房子買來直到現在，我竟一天都沒住過。

正想著，孫子豆豆湊了過來嫌棄道：

「我不要爺爺過來，爺爺身上都是泥巴味，臟臟的，我更喜歡賀爺爺，他會說普通話，還會講故事，身上也不臭......」

還未說完，豆豆就被兒媳捂住嘴。

兒媳尷尬地衝我笑笑。

「爸，豆豆還小，您別和他計較，其實他心裏還是想你的。」

小？豆豆馬上都要上小學了，可是基本的禮貌都沒有。

過年那幾天，他對鄉下百般嫌棄，大年夜上哭鬧著要回城裏。

很快，豆豆又不滿地嘟囔：

「這都是奶奶說的！奶奶說爺爺是鄉巴佬，上不了台麵，隻配在鄉下種地！而賀爺爺有氣質，有文化......」

豆豆的話戛然而止，視頻被掛斷了。

過了好一會兒，家族群裏才發來一條消息。

【網不好，好好在老家待著，有時間我們就回去看你。】

我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我走到鏡子前。

鏡子裏的老人滿臉皺紋，因常年在地裏勞作，皮膚曬得又幹又黑。

我聞了聞手臂，的確帶著股泥土味。

我不禁陷入懷疑，變成這樣真的值得嗎？

一個人住在鄉下的木房子，常年累月種地托舉全家，換來的卻是至親之人的百般嫌棄。

我十分心寒，我隻是想去城裏看看，住住新房子，他們也不讓。

我刷著手機，發現賀白在抖音發了動態。

竟是他們在豪華飯店裏的合照。

【感謝幹兒子款待！】

弟弟穿著毛衣襯衫，看起來很儒雅，明明是雙胞胎，他看起來卻比我年輕十歲！

有人評論。

【居然是幹兒子，我還以為是親兒子呢！看起來就像親父子！】

兒子主動回複：

【哈哈，我也希望他是我親爸。】

02

我的心就像被針紮了一樣。

我將照片發到群裏問：

【你們今天和賀白去吃飯了嗎？】

明明是最正常的一句詢問，可林秀琴的回複就像是吃了火藥一般。

【你又眼紅了？老得皮都快掛不住了，你吃什麼醋？賀白是我從小到大的朋友，你卻一直看不慣他。】

【人家當年可是大學生，靠自己的努力留在城裏，你有什麼好嫉妒的？】

兒子也緊接著發消息。

【幹爹幫豆豆聯係學校，我這才請他吃飯。爸，你至於那麼小氣嗎？】

這一條條消息刺痛了我的心，我絕望地關掉手機。

我並沒有回複，第二天我打開手機便收到了消息轟炸。

林秀琴把賀白拉進群裏。

【賀白，李有田因為我們和你一起吃飯又耍小性子，你快幫我解釋解釋。】

【一把年紀了，還鬧著要跑到城裏來，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賀白發了個無語的表情包。

【秀琴，算了，有田一直都看不慣我，他就是懷疑你我之間的情意！我早就習慣了。】

然後又@我。

【有田，這麼多年了，就因為這點小事至於嗎？我要是和秀琴有點啥，早就有了！你們都結婚三十年了，怎麼一點信任都不給？】

【你也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你有那麼美滿的家庭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城裏也不是你想的那麼好，別因為一時的新奇拖家裏的後腿，豆豆要上小學了，可不能被任何人打擾。】

兒媳見我一直不回複，一直發表情緩和氛圍。

【好了好了，咱不說這些了，剛剛豆豆還鬧著要去找賀爺爺呢！這孩子一天見不到您就想的很。】

賀白像是故意炫耀一般。

【豆豆聰明可愛，我和他格外投緣，我對他可比親孫子還親！待會兒我就去看他！】

我們就像生活在兩個世界裏，我在賀白麵前的確是會自卑。

我是個沒文化的窮小子，老早就輟學回家種地。

而賀白卻出生於書香世家，是我們那年代的大學生。

他沒有結婚，一直都無拘無束地生活。

而我卻起早貪黑，蹉跎一生。

我想了想在群裏回了一條消息。

【昨天睡著忘記回複了，我並沒有多想。】

消息就如石沉大海，一直到晚上都沒有收到回複。

當晚，我突然腹痛難耐。

我顫抖著雙手撥通了林秀琴的電話，問她能不能來接我去醫院。

她十分不耐煩。

「自己去村裏的衛生所買顆藥吃吃就行了，一個莊稼人哪會這樣矯氣？」

「你看看人家賀白，這麼多年孤家寡人也不像你那麼矯情！沒什麼重要的事就別打電話！我忙著呢。」

我苦笑地掛斷電話，我也不再奢求什麼。

最後是鄰居家的小夥把我背到了衛生站，村裏的條件有限，又連夜把我轉到了城裏的醫院。

我發現這三十多年來，我活得就像是一場笑話。

迷迷糊糊之間，我第一次生出了要為自己而活的念頭。

03

再次醒來，聞到一股濃濃的消毒水味。

醫生說我是急性闌尾炎，已經做了手術。

「你需要靜養一段時間，叫你的家人來照顧你。」

我自嘲一笑，我的家人根本就不關心我的死活。

在我住院的這幾天，林秀琴卻曬出了他們和賀白去旅遊的照片。

他們笑容燦爛，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一家人。

我點了個讚。

沒過多久林秀琴給我發來消息。

【賀白單位可以公費旅遊，剛好可以讓豆豆增加見識，本來也想告訴你的，但名額不夠了，以後有機會再帶你去。】

【好的。】

或許是嫌我不夠熱情，她又發了脾氣。

【你橫什麼？是你自己沒本事，我真是不懂當初放著大學生不嫁，非要嫁給你，活得可真憋屈！】

我也想知道她為什麼會選擇我。

畢竟那時候我一無所有，無才無貌。

我對她一見鐘情，但也僅此而已，林秀琴在我心中就是不可褻瀆的仙女。

談吐優雅，長相漂亮，我這種莊稼漢和她根本沒有可能。

她和賀白形影不離，二人是公認的金童玉女。

可最後林秀琴卻選擇我。

我惶恐地問她為什麼？

她認真的說：「和你是生活，和賀白是童話，我選擇生活。」

我欣喜若狂，在心中發誓這輩子絕對不會讓林秀琴受委屈。

當時被喜悅衝昏了頭腦，聽不出現在這句話的深層含義，如今想想林秀琴一開始就在把我當保姆。

我包攬了全部家務，對林秀琴百依百順。

她為了身材恢複拒絕給兒子喂奶，我隻好給兒子喂羊奶。

這三十年來，林秀琴越活越年輕。

現在甚至和賀白明目張膽地黃昏戀。

從一開始，我就是被犧牲的那一方。

隻因我能幹肯幹，我就任勞任怨托舉了他們一輩子。

而林秀琴仗著我的偏愛為所欲為，肆意踐踏我的真心。

她嫁給了我，有我在背後操持一切，她就可以放心地正大光明地追尋真愛。

想明白一切，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我心有不甘，咬著牙擦掉眼淚往家裏走去。

04

剛到門口就聽見了熟悉的笑聲。

林秀琴兒子一家圍坐在餐桌上給賀白做生日。

桌子上有一個大蛋糕。

幾人高興地唱著生日歌，賀白笑得一臉燦爛。

兒子站起身給他敬酒：

「幹爹，生日快樂！對於我來說，你比我親爹還親。」

林秀琴麵色微紅，害羞地抬眼。

「賀白，這是我陪你度過的第五十個生日，我很高興。」

豆豆則一把抱住賀白撒嬌。

「賀爺爺最好了！什麼時候讓我吃蛋糕呀？」

我臉色蒼白，就像小偷一樣偷窺者原本屬於我的幸福。

他們沒有給我過過一個生日。

「一大把年紀了，還過什麼生日？整那麼洋氣有啥用？」

想到這，我直接走進門，把幾人嚇一大跳。

「你怎麼來了？」

我在心裏冷哼一聲，淡淡道：

「做了闌尾炎手術，來這住幾天。」

說完後，我打量著這個打拚三十年買來的房子。

客廳裏竟放著全家福，隻不過上麵沒有我，卻有賀白。

我徑直走向房間，林秀琴卻搶先一步擋在我麵前。

「我去給你定個酒店吧！」

我不解。

「自己家不能住？讓我住酒店？」

林秀琴臉上竟閃過一絲心虛，我越過她走進去，這才發現已經被鳩占鵲巢了。

房裏都是賀白的私人物品，他喜歡看的書，還有一個專屬的衣櫃。

怪不到不讓我進城。

「賀白房子要重新裝修，這才來我們家小住幾天。」

小住？傻子都能看出來這不是小住。

事到如今，我覺得我可笑又可悲。

我也懶得拆穿。

可林秀琴似乎在為自己找借口，語氣竟越來越理直氣壯。

「你也別生氣，我和賀白一起長大，五十多年的情分，他孤家寡人的，我不可能視而不見。」

「你別耍小性，而且賀白在這還能教教豆豆，兩全其美。」

我想也沒想就委屈地開口：

「孤家寡人？那我呢？我不是孤家寡人，還過得不如人家呢！」

林秀琴那點心虛蕩然無存，很快又換上一副不耐的臉色。

「我就知道你不服！你有什麼好不滿意的？豆豆上小學的事，你一點忙都幫不上，憑什麼在這裏委屈！」

我真是被氣笑了。

我的人生還真是一場，可悲的笑話。

或許是在找存在感，賀白跳出來故作大度的樣子說道：

「秀琴，別因為我吵架，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去住酒店，有田就住在這裏好好養傷。」

說罷，他立刻走進房裏收拾東西。

荳荳看見了，哭著跑過去抱住賀白。

「我不要賀爺爺走！我喜歡賀爺爺！我討厭爺爺！」

兒子兒媳笑著過來打圓場，可字裏行間卻全在為賀白說話。

「爸，你還是去酒店住吧！幹爹的東西都在這，這麼晚了搬也不好搬。」

「而且豆豆又粘幹爹......」

林秀琴拿掉賀白手裏的行李瞪著我。

「鬧到這種地步你就滿意了？本來我們今天開開心心的過生日，你卻突然不打招呼地闖進來，你真是沒有眼力見！」

她的唾沫星子噴在我臉上。

我明白了林秀琴話裏的潛台詞，我在這裏就是一個局外人。

我渾渾噩噩，認命地往外走。

我注意到幾人都露出了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可走到門口，兒子客氣地問了一嘴。

「爸，我送送你吧。」

我冷笑一聲。

「不用了，你們好好過生日吧，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我隨便找了家酒店。

突然覺得無比疲憊。

或許是察覺到我的乖順，林秀琴主動給我打了電話。

語氣也柔和不少，像是在主動跟我道歉。

「剛剛是我講話重了，你別放在心上。豆豆粘賀白粘得緊，小孩子都這樣，我們結婚三十年了，以後待在一起的日子多著呢，到時候我一定好好陪你。」

明明是道歉，可是語氣卻帶著優越感，像是施舍一般。

我靜靜地看著手機，心中再無一絲波瀾。

不會再有以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