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兒死在無情的山火中。
熊熊烈火將我們吞沒時,老婆撲向她的竹馬和女兒。
女兒咽氣前哭著問我:“媽媽是白衣天使,為什麼不救我?”
我捧著骨灰盒遞給陳穎,她一把將骨灰盒打翻:“你竟然因為吃醋詛咒女兒死了?”
我趴在地上拚命捧女兒的骨灰,一陣風吹散了一切,包括我們七年的婚姻。
寒假期間,我們帶著女兒去山區旅遊,沒想到趕上了山火。
我們躲在路邊好心村民臨時搭建的棚子裏暫時休整。
女兒晴晴羨慕地看向我老婆陳穎正抱著她竹馬的女兒噓寒問暖。
我心裏一酸,正準備去和陳穎談談,卻聽見有人驚呼。
“快跑!風吹向這邊,山火蔓延過來了!”
幾乎是瞬間,我的眼前就被火焰覆蓋,在這之前我看見陳穎毫不猶豫地將李炎和他的女兒敏敏推了出去。
大火瞬間席卷過來,我和女兒被大火吞沒。
我撕下襯衫用礦泉水打濕覆蓋著女兒的口鼻,但是大火燃燒了棚子,斷掉的木頭重重的砸在我們身上。
她的身體直接被木頭上的鋼筋貫穿,周圍的路人被嚇壞了,連忙打120,可是大火蔓延,短時間內救護車根本不可能趕到。
我拖著疼到失去知覺的腿爬向晴晴,她因忍受巨大疼痛一張小臉皺成一團。
“晴晴,你堅持住,馬上就有人來救你了。”我握住她的手,聲音哽咽。
“爸爸......媽媽呢?媽媽是......醫生,她會救我的。”
我開始尋找陳穎,她就在距離我們十米左右的空曠地區,將敏敏抱在懷裏不斷說些什麼。
晴晴的血越流越多,周圍有好心的路人大喊起來:“有沒有醫生?!這裏有個小女孩被鋼筋紮穿了身體!”
可是陳穎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向我們一眼。
晴晴的手逐漸變得冰涼,我能感受到她的生命在一點一滴流逝。
她強打著精神想跟我多說幾句話。
“如果我死了,敏敏妹妹是不是就會徹底成為媽媽的女兒?”
“李叔叔是不是會和媽媽結婚?那爸爸你怎麼辦?沒有我陪你了,你怎麼辦?”
我愣住,晴晴才五歲,可是她居然什麼都知道。
我很少淚流,可我此時卻哭得像個瘋子,我死死摟住晴晴語無倫次:“不會的,你不會死的。”
“陳穎!陳穎!救救你女兒!”我因為腿不能動彈,像狗一樣趴在地上朝陳穎嘶吼,可她隻是朝我的方向淡淡看了一眼,幾分鐘後她和李炎抱著敏敏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晴晴伸手擦去我臉上的淚,用盡最後的力氣說:“爸爸......我好疼,媽媽是白衣天使,可是她......為什麼......不救我呢?”
晴晴死了,救護車趕到時她的身體已經僵硬了。
醫生檢查了傷口歎息:“如果現場有人能進行急救處理,說不定可以撐到我們來。”
是的,孩子的媽媽原本可以救她,可是她沒有。
2
我和陳穎結婚時才知道她有一個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李炎。
每個人都有青澀的往事,我剛開始並不介意。
可是李炎三天兩頭往我家裏跑,對陳穎噓寒問暖,我忍了一段時間終於爆發。
我找到陳穎對峙,她卻一臉坦然。
“李炎雖然和我沒有血緣關係,可他在我心裏就是我的親人我的哥哥。”
“你別多想,我們真的清清白白。”
她的一番話將我堵得啞口無言。
後來李炎結婚,我們的生活總算歸於平靜。
好景不長,李炎離婚獨自帶著女兒敏敏,陳穎心疼極了,甚至在家裏專門給他們父女留了一間客房,我們一家三口的活動幾乎全是五個人一起過的。
陳穎和李炎並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時間久了仿佛我都成了習慣,李炎好像真的是她哥哥。
可是正因為我的窩囊和退讓,才害死我的晴晴。
我爸媽從老家趕來看見蓋著白布的孫女時幾乎痛哭到暈厥。
我媽抱著晴晴的身體死死不鬆手,嘴裏不斷喊著她的名字。
可惜那個花一樣的小姑娘再也醒不過來了。
不會再有人坐在我的肩膀上軟軟地喊爸爸了。
我第十次撥打陳穎的電話,那頭終於不再是冰冷的機械聲。
“有什麼事情趕緊說。”
她的語氣極不耐煩,旁邊還依稀能聽見李炎的聲音。
我攥緊了拳頭努力讓自己的聲線不要顫抖。
“晴晴死了。”
電話那頭靜默了幾秒,隨即陳穎發出淡淡的嗤笑。
“沈一帆,你因為吃醋竟然咒自己的女兒死了,你還是人嗎?”
壓在心底的憤怒終於爆發了,我朝著手機怒吼:“我他媽沒跟你開玩笑。”
“敏敏哮喘犯了,我沒空跟你胡扯。”扔下這句話,她就掛斷了電話。
我再打過去發現已經被拉黑了。
殯儀館內,工作人員看著我發青的臉小心翼翼地問:“沈先生,令愛的火化時間到了,您看......還等不等她媽媽?”
我深吸一口氣道:“不用了,晴晴沒有媽媽。”
3
晴晴被推進火爐時,我隻覺得心臟被利器劃開,有無數螞蟻在上麵不停撕咬。
我憧憬過將她送進大學、送進婚禮殿堂,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看著她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被送進火化爐裏。
我捧在手上七年的女兒,短短半個小時,再送出來就變成一堆粉末。
我姐得知噩耗從國外連夜飛回來,安頓好精神恍惚的爸媽後走到我麵前拍了拍我的肩膀。
“陳穎呢?晴晴走了,她當媽的怎麼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
我強忍著淚水將一切和盤托出,她紅著眼睛撥通電話:“陳穎,如果你還想保住你弟弟的飯碗,一個小時後我要在北郊殯儀館見到你。”
我姐經營一家外貿公司,去年陳穎強行將她鄉下的弟弟陳彬塞了進來。
我姐對此非常不滿,但是看在我的麵子上一直沒有發作。
現在提起陳彬的工作,陳穎終於慌了。
四十分鐘後,陳穎氣喘籲籲地朝我們跑來,身後還跟著李炎。
我姐二話沒說先扇了她一巴掌。
陳穎捂著臉尖叫:“沈一帆,你們一家人是不是都有病?先是拿我弟弟威脅我,又把我叫來殯儀館這麼晦氣的地方,現在居然莫名其妙地打我?!”
李炎將她護在身後,頗為警惕地看著我們。
看著他們親密的舉動,我內心早已沒了任何波瀾。
我把骨灰盒遞到陳穎麵前:“看看吧,你女兒。”
她怔愣了一瞬然後反手將骨灰盒打翻在地,灰白色的粉末灑了一地。
“你是不是演戲上癮了?就因為吃醋大費周章地騙我,對你有什麼好處?”
她再說些什麼我已經聽不見了。
我跪在地上用手拚命去捧晴晴的骨灰重新裝回盒子裏。
可惜一陣風吹過來,晴晴的骨灰隨風飄散,與之一同的還有我和陳穎七年的婚姻。
4
當我媽發瘋似地撲向陳穎時,她才覺得不對勁。
她推開我媽,揪起我的衣領有些語無倫次:“你是騙我的對不對?晴晴不會死的,你們都在騙我!”
我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道:“你來晚了。”
陳穎奮力掙脫鉚足了勁給了我一巴掌:“為什麼不等我見晴晴最後一麵?!”
“你看看手機,我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
她頓了一下,很快又恢複盛氣淩人的模樣。
“我沒接你不會繼續打嗎?你就是故意不想讓我見晴晴!”
“我就隻是離開了幾天,晴晴居然就沒了,你到底怎麼做的爸爸?!”
看著她一張一合的嘴,我沒了繼續爭辯的心思。
女兒死了,她的第一反應不是反思內疚,而是想將所有責任推到我身上。
我拿出手機翻到新聞頭條,遞到她麵前。
【山火燒毀路邊棚子,五歲女童當場身亡】醒目的加粗標題令我的心疼痛不已。
陳穎看著屏幕出神,我低低開口:“這是最近新聞頭條,隻要你稍微關注一下你都不會對女兒的死一無所知。”
我指著李炎:“當時我那麼賣力地叫你,你卻頭也不回地跟這個男人走了。”
李炎也有些怔愣,準備要開口解釋卻被陳穎打斷。
“你有什麼就衝我來!怪李炎幹什麼?當時敏敏哮喘犯了命懸一線,我如果不管她,她很有可能沒命。”
我冷笑一聲:“所以,現在死的是你女兒。”
敏敏的哮喘症狀並不嚴重,當初還是我托我姐從國外帶的特效藥,隻要堅持吃藥,她幾乎和正常孩子沒有區別。
可陳穎每天把“敏敏缺少母愛又有哮喘,真是太可憐了”掛在嘴邊,以至於經常忽略了晴晴。
晴晴五歲,卻沒有一次生日是我們一家三口一起過的。
李炎總有借口在那天將陳穎叫走。
陳穎把母愛都給了別的孩子,卻將自己的親骨肉棄之不顧。
或許是我的語氣太過冰冷,陳穎徹底愣住了,我卻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繼續說道:“你知道晴晴流了多少血嗎?她斷氣前問的最後一句是媽媽為什麼不救我?”
“她死前眼睜睜看著你抱著別人的孩子離開,放任她在那裏流血。”
“醫生說了,隻要有人能做急救處理,他們有很大把握將晴晴救回來。”
說完這些話,我大口喘氣,我爸媽和姐姐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
陳穎捂著耳朵瘋狂搖頭:“別說了!我叫你別說了!當時雪那麼大、人又多,我看不清楚也根本沒聽見你喊我!”
“不怪我......這不怪我!”
李炎將她摟在懷裏輕聲安慰:“乖,別哭了,逝者已逝你要節哀,晴晴也不希望看見你這麼痛苦。”
我隻覺得一股血衝上腦門,我推開陳穎,撿起地上的板磚就朝李炎頭上砸去。
“我去你媽的!在殯儀館都不知道收斂,勾引有夫之婦,你他媽真該死啊!”
李炎被我打得頭破血流,卻沒有還手,一副忍辱負重的模樣。
“如果打我能讓你心裏好受些,那你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陳穎像母雞護崽子似的擋在他麵前哭喊:“別打了!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