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哥哥命我三日內嫁人,否則就要將我嫁往北疆和親。
金陵城內的青年才俊一個個地不敢吱聲。
我截住了即將出城的,小侯爺的棺木。
“活人不敢娶我,我嫁個死人吧!”
洞房花燭夜,小侯爺詐屍還魂。
拉著我生孩子,非要把世襲的爵位傳給下一代。
我:“上朝你就要死不活,下朝你就生龍活虎?”
齊裕命人將我貼身婢女的屍體拖進來。
丟在我麵前。
渾身結滿冰霜,裸露的皮膚凍得青紫。
他以這樣的方式逼迫我嫁往北疆,給年近八旬的老國君做妾。
“若我抵死不從呢?”
“陛下要殺光我楊家忠軍良將嗎?殺光十七年來為齊家江山拚命的人嗎?”
齊裕神色一凜,輕飄飄地蓋上奏折。
“阿凝,朕給你兩個選擇。”
“要麼嫁與北疆和親,要麼在三日內,與金陵城內找到一處婆家。”
誰敢娶我?
從前踏破的門檻,如今門可羅雀。
帝王之怒震天動地,金陵城中的青年才俊一個個蔫巴巴,連門都不敢出。
眼看三日之期已到。
金陵城中漫天飛揚的紙錢,落了一片在我頭上。
“國公府家的小侯爺英年早逝,真是可惜啊!”
褚亦那個病秧子?
好久沒見他來宮裏吃席了,就這麼死了?
我一腳踏在二樓欄杆上,旋身飛躍而下,穩穩立在小侯爺棺槨之上。
俯身揪住眼前送葬小廝的衣領。
“去,去稟告陛下,就說本公主已經擇定了夫婿。”
“嘉定公主楊凝,要嫁進侯府,做褚亦的夫人。”
皇帝哥哥,你不是想讓我嫁個將死的老頭嗎?
那我寧可嫁個真死的年輕帥哥。
2
金陵城中人多口雜。
短短半日,嘉定公主攔截侯府棺槨,非要冥婚下嫁的消息,便傳進了皇宮。
齊裕給我送的賀禮,是一個鸞鳳和鳴的錦盒。
錦盒裏,空空如也。
我不屑地丟在一邊。
這是十七年恩義終成空的意思。
違逆聖意,擅作主張,我算是徹底跟齊裕翻了臉,他在警示我要安分守己。
可我偏不。
我楊家滿門忠烈,父親於十八年前為先帝守江山而戰死,我接過他手裏的銀槍。
以嘉定公主之名,帶領天地玄黃四營,牢牢守緊了齊裕,將他捧上九五之尊。
但在我看來的羈絆,他揮揮手便斬斷。
為奪位弑兄戮弟的人,犧牲一個女子以安邦,這樣簡單的道理他懂得。
揭了蓋頭扔到床上。
繁複珠冠下,瞧見了那張蒼白如紙的臉。
褚亦被換上了大紅喜服,倒是襯得小臉越發白淨,屍體還有些餘溫,當是剛咽氣不久。
“難為你了。”我拍拍他的肩膀。
毫不留情地將他丟到床下,自己翻身躺了上去。
我的打算是,行完禮明天就給他下葬。
熬死北疆王,以侯府遺孀之名,混個誥命當當。
再拿著褚亦攢下來的家業,在金陵城中開幾家兵器鋪和武館。
徹底跟爾虞我詐的皇宮生活告別。
想想就高興,高興得在夢中笑出聲來。
絲毫沒有察覺,眼前湊近的那張如鬼魅般青白的死人臉。
“把我的床還給我~還給我~”
我猛地睜眼,褚亦的眼中似流出鮮血。
一拳窩在他左眼眼眶,他慘叫著飛了出去。
3
但凡他打聽打聽,就知道我楊凝是出了名的膽大。
三歲放火燒了寢宮,六歲跟著父親的部屬上山獵虎,十三歲已經是金陵城最卓絕的戰士。
齊裕我都不怕,我還怕鬼?
“死了沒,沒死的話爬過來給我個解釋。”
褚亦縮在角落哼哼唧唧。
我不耐煩地摔碎茶盞,碎片當成暗器飛過去,牢牢釘在他身後的衣櫃上。
他馬不停蹄地爬了過來。
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瞧他的臉。
眸如深潭,唇紅齒白,當得上金陵城第一公子的雅稱,就是身體太弱了些。
捂著胸口,有種要吐血的美感。
“為什麼裝死?”
“這侯爺真的當不下去了,我得跑。”
褚亦怯生生地看我,“好不容易病了半個月,一切順理成章,棺槨都要送出城了。”
“沒想到......”
沒想到我從天而降,非要嫁給他。
“那也算是我的不是。”我撓撓頭。
“如今你是走不了了,陛下那兒我能幫你解釋,就說是庸醫誤診,你一時氣塞,洞房花燭夜埃了我兩拳緩過來了。”
“既然我耽誤了你,我能滿足你一個願望,你說吧。”
我抬手,褚亦支支吾吾。
“我隻想離開金陵城,不想再當這勞什子侯爺了。”
褚亦這爵位,世襲的。
他那老爹有多得力,他就有多沒用。
聽說在八歲那年冬日,禦花園中落水後,體內的寒症連綿至今,動不動吐血栽倒。
他以身子不好,無才無德為由,在金鑾殿齊裕的腳下,請辭過不下十次。
每次都被搪塞著送回了侯府。
他沒有辦法,隻能想出假死逃離朝堂的法子。
可惜被我一招截殺。
“走是不可能的了,想想別的法子吧!要麼把你這個爵位傳給你的孩子。”
“話說,你有別的妻妾嗎?”
語畢抬眼,褚亦的眼眸亮晶晶。
他不吐血了,也不捂著胸口喘氣了,爬起來手腳並用向我靠近。
“之前沒有,現在有了。”
“公主說得對,我們需要一個孩子,一個繼承爵位的孩子。”
“楊凝,給我個孩子吧!”
俊美到妖異的臉貼近。
我窩起一拳,砸在他右眼眶上,飛起一腳給他踹出了新房。
“去你的吧!”
他躺在外頭,昏死過去。
我淬了一口,神色淡漠地關上了門。
4
褚亦頂著兩隻熊貓眼,胸口一個漆黑足印,在新房外躺了整整一夜。
直到婢女前來伺候梳洗。
才發現這個詐屍後,又差點真死的侯爺。
七手八腳給他抬回了書房。
我去看他。
他在帷帳裏哆哆嗦嗦伸出一隻手。
手裏攥著一本奏折。
“勞煩…勞煩公主,同我向陛下告假。”
身負重傷,無法上朝,我倒成了個幌子。
勤政殿內,齊裕合上奏折,並沒有太在意。
反倒是看著我綰起的發髻,麵色閃過一絲不悅。
“靖遠侯真是天大的福氣啊!”
“朕辛辛苦苦養大的白菜,就這麼被他現撿了個大便宜。”
我反唇相譏,“陛下,我是王嬤嬤養大的。”
齊裕不置可否,“昨夜如何?褚亦這副身子,整個金陵城的人都知道,虛弱得風一吹就倒。”
“是啊,他還吐血了呢!”
“一邊春宵,一邊吐血在我身上,倒是有種別樣刺激的美感。”
我挑眉輕笑,齊裕努力壓抑住怒火。
袖口的金龍紋飾都快扯爛了。
“既如此,你們二人便好好過日子。”
“陛下放心,親手擇的夫婿,定然幸福美滿;倒是陛下該好生思量,如何給北疆使臣一個交代。”
我可是清楚,我朝再沒有別的公主。
要是齊裕沒辦法,也可以收拾收拾自己嫁過去。
我喜聞樂見。
5
連著幾日,褚亦都稱病拒絕上朝。
我給他呈的告假單。
每回都被齊裕逮住,陰陽怪氣一個時辰,實在是聽得耳朵起繭子。
這樣下去可不行。
所以我闖進書房,將褚亦從帷帳中拉了出來。
他端著碗蟹黃麵,一臉局促地看著我。
叼著半口麵條,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好小子,裝病騙我是吧?”
我揚拳要打。
突然想起齊裕的嘴臉,想起寫告假單寫到抽筋的右手,咬了咬牙。
咽了這口氣。
“談談!”我奪過他的碗,吸溜兩下吃個精光。
褚亦皺巴著臉,欲哭無淚,又不敢怨恨。
“現在咱倆的大方向是一樣的,對吧?”
“你要舍掉靖遠侯這個爵位,遠離朝堂,我要離開皇宮,遠離和親的命運。”
“要麼你去皇帝那兒給我求個誥命,我再一拳打死你,幫你守著侯府的家業。”
“要麼我給你生個…算了,這個選擇我拒絕。”
“你選吧。”
褚亦張大了嘴。
“就一個選擇,我怎麼樣都得死唄。”
我點點頭。
“你就不能給我生個孩子嗎?這樣咱倆都能活下來。”
“我的家產都給你,給你開武館和校場,孩子也不用你帶,等他滿周歲立馬襲爵。”
“安排師傅和教習訓導他,咱倆可以遊山玩水,到時你要的自由也有了,錢也有了。”
是有那麼點意思。
我承認在那一刻,麵對他誠摯的眼神,人畜無害的小臉,有那麼一點動搖。
所以被他鑽了空子。
反應過來時,衣衫上的紐扣被解開了一半。
“不對,你咋知道我的夢想是開武館?”
“我忒!畜牲看招!”
一套連環八卦掌打得手疼。
褚亦的頭甩得跟撥浪鼓似的,等他停下來,臉已經腫成了兩倍大。
“呸,金陵城第一公子,死書生,臭讀書人,滿腦子鬼點子!”
“上朝你就要死不活,下朝你就生龍活虎。”
褚亦暈了過去。
我又得給他寫告假單。
又要看見齊裕那張陰陽怪氣的臉。
我做了個決定。
決定妥協。
把褚亦從床上拽了起來。
“我答應你的要求,給你生個孩子。”
“但此前咱倆得去一趟靈隱寺,拜拜送子觀音,讓我一索得男。”
“同時也鍛煉鍛煉你這瘦弱的身子板,我可不想肚子裏生出來個藥罐子。”
褚亦病中垂死驚坐起。
他為我的妥協而感到高興,也為自己保住性命而感到慶幸。
根本沒想到,這回出行,回來的隻能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