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晚期。
偏偏是在結婚紀念日這天知道的。
我看著手機裏老婆的9.99元紅包,諷刺地笑了笑。
結婚五年。
可在三天前我才發現老婆竟然是鄒敬啟六年的網絡合約情侶。
她今天缺席,也是為了陪他過生日。
算了,算了。
是時候離開了。
1
我沒有像往年一樣,愉快地點擊紅包,然後開心的回:“謝謝老婆。”
因為鄒敬啟找上了我。
他不屑地掃過我的轉賬頁麵,隨手點開自己與杜怡寧的聊天界麵:
“8888元。”
“88888元”
這些轉賬共同組成的“生日快樂”,狠狠刺在我心上。
鄒敬啟帶著勝利者的微笑,殘忍地對我徐徐說著杜怡寧對他的愛意:
“看到我們之間的差距了嘛!”
“她或許對你有情,但與愛我相比,那點情意微不足道。”
他上前一步,輕拍我的臉頰:
“你還不明白嗎!”
“她這些年和你在一起,不過是顧念你鄭家的恩情。”
“和你本人沒有半毛錢關係。”
我自虐般張口:
“我不信,除非你讓我親耳聽到她不愛我。”
鄒敬啟因我的不識趣染上一抹怒意。
播放音頻時卻罕見露出些微憐憫。
不祥地預感湧上心頭,我想也沒想伸手去搶手機。
“等等!”
鄒敬啟輕而易舉地躲開,隨後杜怡寧的聲音緩緩傳出。
“鄭總資助我上大學,還出資為我建設畫廊,他自殺前以此逼迫我嫁給鄭俞檀,我不得不從。”
“再說,如今我們的畫廊靠鄭俞檀的畫風生水起,何樂而不為呢?”
“敬啟,和他結婚不過是權宜之計,我最愛的始終是你。”
我死命地捂住耳朵,可杜怡寧和鄒敬啟接吻的口水聲還是一絲不差的傳入我的耳朵。
臟,好臟!
“我就說畫好的畫怎麼會經常性消失。”
我的記憶力很好,就算是隨手而作的畫也會清晰地記在腦子裏。
第一幅畫不翼而飛時,我曾問過杜怡寧。
她支支吾吾說是保姆當垃圾扔了。
後來問的次數多了,她開始不耐煩。
陰著臉說家裏地方小,放不下那麼多垃圾,就隨手賣給收破爛的了。
原來不是扔了也不是賣了,而是做了她與鄒敬啟的登天梯。
我看著誌得意滿的鄒敬啟,輕聲回應:
“你是贏了我,但你保證你能一輩子贏我嗎?”
“我鄭家先是出錢助她完成學業,後用人脈保她事業順利,幾乎將所有資源都無條件給了她。”
“可她是怎麼對我的,你也看到了。”
“你鄒敬啟又比我強在哪裏?能留住她一輩子!”
“用你們那個可笑的網絡情侶合同?還是你一腔自以為是的愛。”
“你敢詛咒我!”
鄒敬啟氣得臉色漲紅,戳著我的心窩子口不擇言:
“就憑我爸沒有貪汙工人的活命錢,我也沒有整整六年都縮在家裏不敢出門。”
“你胡說!我爸是被冤枉的!”
我撲上去想去捂他的嘴,卻因病重被他輕而易舉的擋回。
躺在地上望著他離開的背影時。
我想:“他的確會贏我一輩子,因為他還有很長的路可以走,而我快死了。”
2
我拖著疲憊的身軀打開家門,迎麵撞上了提溜“垃圾”外出的杜怡寧。
她有一瞬間的僵硬。
我應該大聲質問的,可身體先腦子一步,條件反射地讓出了位置。
於是杜怡寧順手推舟:“你畫畫花銷大,我賣了廢品也能補貼家用,你說對吧!”
保姆拿著我精心繪製了大半月的另一幅畫,也隨口附和:
“俞檀,你是有福的,就算整天窩在家裏啥也不幹怡寧也願意養著你,這要是放在我們村裏得被唾棄死。”
保姆是杜怡寧的遠房姑姑。
當初她被老公家暴逃到城裏,杜怡寧嫌她麻煩不肯收留。
是我找人替她打離婚官司,還花錢雇她做了保姆,給了她一個安生立命的營生。
“那有我今天買的菜,你去給怡寧做個湯補補。”
“出差這幾天,都累瘦了!”
保姆絲毫不見外地指使我做這做那,彷佛她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要是不明真相之前,我恐怕真會任勞任怨的伺候她們。
可杜怡寧她配嗎?
這一個星期,她不是出差,而是在替鄒敬啟秘密策劃生日驚喜。
“沒空!”
“嘿,你一個寄生蟲還有脾氣了?”
“也不想想,你爸媽畏罪自殺時,是誰幫你了。”
“又是誰在你被記者圍攻堵截、被受害者家屬打擊報複時好心收留了你!”
保姆見我不配合,又開始祥林嫂一樣細數杜怡寧對我的恩情。
我望向遠處和從前一樣冷眼旁觀的杜怡寧,扯了扯嘴角:
“我寄生蟲?我必須給她做飯補身子?”
“你不妨問問她,這些年養家的錢都是從哪來的?”
“生日轉賬的金額,可是不小呢!”
保姆思想陳舊,一直陰陽怪氣我扒著杜怡寧吸血。
“不妨問問你的好侄女,這畫到底是要送去哪?”
杜怡寧看到我戲謔的眼神,明白事情已經敗露。
不得不開口解釋:
“俞檀,我也是為了保護你。”
“你想呀,要是被買家知道你的真實身份,那些被你爸坑了的人還不得找上門來。”
“那我們還有安生日子可以過嘛!”
保姆不懂這些,一味煽風點火:
“就是,要不是你,我們哪裏用的上躲躲藏藏,連上街買菜都得小心翼翼。”
“你要是自覺,就該主動提出來離婚,省得連累我們怡寧。”
“行了!”
杜怡寧打斷保姆,換上溫柔小意的神情想和往常一樣來哄我。
我嗤笑地推開她,毫不留情地拆穿她的虛情假意:
“杜怡寧,我們離婚吧!”
她嘴角笑意凝滯:
“俞檀,別鬧!”
我再次躲開她,冷淡地搖頭:
“我認真的。”
她沒想到我會這麼決絕。
氣急敗壞地將我鎖在家裏,放言:
“鄭俞檀,和我離婚的後果你想清楚了嗎?”
“六年前的那些經曆,還不夠你長教訓嗎!”
我無力地拍著房門,失聲痛哭。
這就是我全身心依賴了六年的愛人啊!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她說的愛,有多麼微不足道。
3
我自虐般打開網絡直播。
看到她舉著一束火紅的玫瑰,對著身穿高定西裝的鄒敬啟深情告白。
我低頭扯了扯了自己洗到發白的睡衣。
回想起杜怡寧那張帶著歉疚的臉龐。
我從衣櫃深處翻找出爸爸在世時送我的衣服,妥善裝進行李箱。
又理了一下寥寥無幾的財產。
剛躺上床,門開了。
一個帶著濃烈酒氣的人撲進我懷裏,摸索著親吻我的嘴唇。
“俞檀,我錯了!”
她跟我道歉,眼裏卻閃爍著欲望。
我隻覺得惡心,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了過去。
她徹底清醒,臉色也變得陰沉。
或許是想到今天是我們的六周年結婚紀念日,她收住了脾氣。
拉著我的手,像哄鬧脾氣的三歲小孩。
“俞檀,我和敬啟的事不是故意瞞你的。”
“當時你狀態不穩定,我就想著等你好一點再和你說。”
她的語氣辨別不出真偽。
可混在酒氣中的男士香水不會騙人。
那個氣味我在鄒敬啟身上聞到過一模一樣的。
我將她與鄒敬啟被捧上熱搜的生日兼求婚視頻打開。
“杜怡寧,我要離婚。”
她失去耐心,將我用六年時間愈合的瘡疤再次撕裂。
“鄭俞檀,你看你就是在家閑的。”
“你以為我不讓你下載娛樂軟件是為了瞞著我和鄒敬啟的事?”
“錯了!”
她突然提高音量,我下意識抽回手機。
“六年前,你被人肉,所有信息都被公之於眾。”
“幾十萬條惡評辱罵,難道你都忘了?”
“鄭俞檀,你沒有心。”
我因她的反問不知所措。
回想結婚的這六年,她大部分時間對我還是不錯的。
於是我開口:
“怡寧,我想出去走走,你能陪我嗎?”
杜怡寧靜靜看著我滴落的淚,抬手將我抱住,極具柔情。
隻是她的話,讓我的心徹底沉入了穀底。
“俞檀,我也想陪你,可你也知道現在的網絡環境。”
“萬一咱倆被拍到,我的事業我的名聲就徹底毀了。”
我冷著臉推開她。
她拉著我想繼續解釋,手機卻突然傳來屬於鄒敬啟的專屬鈴聲。
這還是我刷他們的恩愛小視頻發現的。
我無所謂地示意她隨意。
她就真的一秒都沒猶豫的接通了電話。
連陽台的磨砂玻璃,都隔不住她的笑意。
在我答應杜怡寧求婚時,爸爸就曾勸我:
“俞檀,怡寧心思深,不適合你。”
“與我們資助的另一個男生鄒敬啟也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
可恨當時的我被愛衝昏了頭腦,隻以為爸爸是看不上杜怡寧的家庭。
“俞檀,不好意思,直播公司那邊臨時有個任務。”
“我必須馬上......”
毫不意外的一個結果。
她歎了口氣,隔著被子拍了拍我的脊背。
“俞檀,你畫畫消耗不菲,我總要養家糊口的。”
這六年,在我與鄒敬啟之間,她從未選擇過我。
即使在我因網曝抑鬱最重的那段時間,她也會毫不猶豫丟下有強烈自殺傾向的我,去照顧失眠的鄒敬啟。
其實她的騙術並不高明。
一切,都不過是我自欺欺人的手段罷了。
而醫生的診斷證明給了我重重一錘。
讓我明白,是時候做出改變了。
否則,小時候許下的那個畫遍祖國大江南北的願望,就要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