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答“是”,萬一青雲宗發作之時,沈璃向他求饒,他又豈能真的替她求情?
青雲宗雖勢單力薄,但宗門至寶尚未到手,他苦心經營多年的信任豈能因為沈璃這廢物毀於一旦?
他臉上神色變幻莫測,半晌過去,竟是愣沒憋出一句話。
在場眾人也不是傻子,一時間議論紛紛。
“敢情天機閣整這一出,就是為將沈璃逐出天機閣,好撇清少宗主中毒責任。”
“難道說少宗主中毒一事其實是天機閣幕後謀劃?畢竟沈璃與少宗主無冤無仇,實無緣由鋌而走險下此毒手,不然天機閣也不會心虛到這麼迫不及待趕走沈璃。”
“怪不得葉雲熙莫名其妙把臉伸到沈璃麵前,讓她打,果然是一場自編自導的好戲,不過,這天機閣人心思,真是深沉的可怕!”
葉雲熙隻覺得周圍空氣驟然凝固,旋即化作無數鋒利刀刃,齊刷刷向她逼近,每一縷都似要將她穿透,但更令她煩躁的卻是這該死的沈璃!
她原本計劃天衣無縫,給蕭清宇下毒劑量極輕,根本不會致命,因此今日沈璃不會喪命,但其終究得罪青雲宗,回閣之後定會受到師父嚴懲,被打入冰寒地牢。
屆時抽骨吸血輕而易舉,徹底蛻變天才指日可待。
誰知沈璃像是得了失心瘋,竟當眾與宗門劃清界限,若真讓她逃離天機閣,豈非弄巧成拙。
萬一沈璃發現秘密僥幸煉化鳳骨,那她哭都來不及。
不行。
她絕不能讓沈璃如願!
“三師兄,沈璃師姐最聽你的話,你勸勸她,別再跟師父作對了。”葉雲熙聲音急切,臉上滿是擔憂,“隻要她乖乖認錯,師父一定不會放任她不管的。”
“勸那個賤人做甚?!”林煜宸眼皮一抬,“她要作死就讓她死遠點,還當眾判出宗門,我倒是要看看,離開天機閣,她能不能撿回這條命。”
“就是,雲熙師妹你別管她,她這人蛇蠍心腸,你幫她她也不念你的好,反而人前人後捅你刀子,不如就讓她早死早超生,免得活著白白毀我天機閣名聲。”
五師兄陸浩然死死盯著沈璃,咬牙切齒說道:“再說,你真當她會判出宗門?不過是這賤人嘩眾取寵的手段罷了。”
“可是......”聽了這話,葉雲熙心中稍定,畢竟她也覺得沈雲熙不會如此輕易判出宗門,可又擔心事情鬧得太難看橫生枝節,隻能繼續勸說:“那不是更應該勸沈璃師姐收手嗎?萬一鬧得太難看,青雲宗宗主一時氣急真把師姐殺了如何是好。”
“雲熙,你身為天機閣少閣主,太過良善可不是好事。”林清風不悅。
“為師平日怎麼教導你的,對敵人心慈手軟就是對自己殘忍,沈璃以前是你師姐,可如今她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已是天機閣千古罪人,就算身首異處,也是她罪有應得。”
“可是......就算不念師姐與天機閣數十年舊情,就這麼任由師姐被青雲宗處死,我......我們天機閣名聲也會受損的,”葉雲熙雙眼泛紅,委屈巴巴低頭。
“旁人會說我們天機閣沒擔當,出了事情就把小輩丟出去頂罪,還......還會覺得......覺得這一切都是我陷害師姐,”紅彤彤大眼睛委屈看了一眼圍觀者,她帶著哭腔開口繼續,“就像,他們剛剛說的那樣......”
林清風心頭一軟,“既然雲熙替你這孽障求情,為師就饒你一次,”
他轉頭看向沈璃,咬牙切齒道:“今日為師會向蕭宗主說情保你一命,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天機閣處罰決計不能少,否則本閣主無法向蕭宗主和天下人交代,若日後再心存歹念,本閣主定親手了結你!”
望著得意洋洋的葉雲熙和趾高氣昂的天機閣等人,沈璃冷笑一聲,語氣極盡嘲諷,“不需要你們可憐,我對天機閣,對你們天機閣所有人,實在看見就惡心!”
說完,也不理會滿臉陰鬱的天機閣眾人,豁然轉身,揮筆如飛。
筆頓,勢收!
沈璃右手猛然緊握,凝氣成刀,劃過右手食指,鮮血頓時湧出......
她指尖輕動,鮮紅刺目的“絕”字躍然紙上。
她冷冷一笑,掌心運力,血書飛揚,打轉,輕飄飄落在林清風麵前。
“真以為你天機閣縱橫燕城,我沈璃根本不稀罕!絕字書奉上,從今日後,我與天機閣恩斷!義絕!在場諸位皆為見證,即日起,我沈璃再非天機閣弟子,縱使身死魂消,絕不重歸天機閣!
葉雲熙,想抽我鳳骨、吸我精血!做夢!即便我死,屍骨也絕不留給你分毫!
“沈璃!你找死!!!”望著腳邊血手契約,林清風微縮瞳孔瞬間瞪得老大,咬牙切齒怒道。
他天機閣縱橫燕城百年,多少人擠破腦袋想踏入這扇大門卻不能,如今竟被一個他們從未放在眼裏的廢物踹了,奇恥大辱,奇!恥!大!辱!
葉雲熙卻是寒意陡生,沈璃此舉決然至此,無疑徹底粉碎了她抽取鳳骨謀劃,今日,恐怕連沈璃屍身都難以帶回......
林煜宸沈浩然麵麵相覷,眼中皆是難以掩飾的震驚與茫然。旁人或許不知,但他們卻再清楚不過,沈璃對天機閣的執著近乎癡狂。為留在天機閣傾盡一切,甚至不擇手段討好師兄妹。可如今,她竟以血為書,當眾宣布叛出宗門。
若說先前隻是口出狂言,此刻卻是再無回頭之路。
冷冷望著眾人錯愕模樣,沈璃忽然轉過身,對著站台之上滿臉殺意的蕭誠抬手抱拳,
“蕭宗主,我沈璃眼下雖無法自證清白,但可保證,還您個完好無缺的少宗主。”
“完好無缺”四字入耳,蕭誠先是一怔,隨即臉色微不可察顫了顫,目光如炬盯向台下之人。然而,他很快斂去情緒,恢複平靜,唯有那深深嵌入椅背的手指,泄露了他內心激蕩與掙紮。“縱橫燕城的醫聖王思懷都束手無策,你憑什麼讓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