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馬卓都是少言寡語,但潛意識裏很在乎妹妹。
妞妞現在也不過才五六歲,並沒有太過察覺到哥哥的變化,隻聽見那句“哥哥去給你弄來”,頓時忘記了身上的疼痛。
“我想吃糖!”
小馬靈欣喜的聲音忽然變得消沉。
“可是,咱家沒錢,我還是不吃了!”
馬卓偷偷抹了一把眼淚,好好瞧了瞧眼前的黃毛丫頭。印象中,她就是現在這副模樣,天真爛漫卻又懂事得讓人心疼。
他輕輕揉了揉馬靈的腦袋瓜,笑著說:“沒關係,哥哥會掙錢,以後妞妞想吃什麼,哥哥都給你買。”
安撫好妹妹的情緒,馬卓大踏步出了家門。
眼下重中之重,就是先填飽一家人的肚子。
至於老混蛋欠下的那些賭債,他還沒精力去理會。
出了村子一路奔向公社,費了半天勁才找到供銷社,用手裏為數不多的糧票換了點米麵,匆匆忙忙的趕回了家。
一路上,陳卓目不斜視,故地重遊心多憂也不是在這種時候。
進了村,張顯菊正抱著妞妞在村口東張西望。
瞧見了馬卓扛著米麵回來,交換了一聲就跑了過去。
“你幹什麼去了?上哪兒弄來這麼些糧食?”
馬卓擔了擔肩頭的麵粉,從口袋裏掏出幾顆糖果遞給妞妞。
“我去了一趟供銷社。”
張顯菊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壓低了聲音說道:“你拿我給你的錢買的?那些錢是讓你留在路上用的,你怎麼能這麼大手大腳?”
見馬卓不說話,隻是一味的給妹妹嘴裏塞糖果,張顯菊很想發火。
可是兒子好不容易開了竅,又狠不下心來責罵他。
莫名覺得有些委屈,偷偷抹起了眼淚。
“一個個的,都不讓人省心,這日子沒法過了!”
“娘,你也嘗嘗,甜的!”
馬卓給母親嘴裏塞了一顆糖果,給她擦掉臉上的淚水。
“別哭了,都不好看了!”
聽到兒子這麼說,張顯菊心尖尖都顫了一下,嘴裏的甜意猛地一下竄到了心裏。
她下意識的低下了頭,羞紅了臉。
意識到不對,又一巴掌拍在了馬卓的胳膊上,罵道:“你把錢都花了,路上用什麼?”
馬卓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都說了,我不會走的。至於錢,你就別擔心了,我有辦法。”
看著兒子把丫頭扛在肩上,兄妹倆嬉笑打鬧著往家跑,張顯菊到了嘴邊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
很久沒有看到兄妹倆這麼高興了。
回了家,馬卓一頭紮進了廚房,妞妞嚷嚷著要給哥哥幫忙,兄妹倆圍著灶台有說有笑。
張顯菊擔心兩個孩子會弄撒了糧食,進了屋才發現,馬卓幹得有條不紊,哪裏像是一個剛開竅的孩子,簡直比她都要熟練。
這不禁讓張顯菊產生了錯覺,自己的兒子是不是換人了?
訥訥的看了好一陣,等到一碗熱騰騰的麵條出現在眼前,張顯菊這才回了神。
隻是一口,就熱淚盈眶。
看著兒子給妹妹吹涼麵條,張顯菊覺得,哪怕這樣的日子隻有一天,也心滿意足了。
吃完了飯,馬卓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就拿起了柴刀對母親說:“娘,我進山轉轉,你們把門關好,誰叫門都不要開,等著我回來。”
不等張顯菊應聲,馬卓就風風火火的出了門。
早在回來的路上馬卓就琢磨好了,這年頭市場經濟還沒有徹底開放,想要掙錢就隻能撈偏門。
可那樣的話,就要承擔一定程度的風險。
自己好不容易回來了,定然不能再讓母親妹妹擔心。
再者走那些門路,和那個混賬老爹有什麼兩樣?
他可不想在跟那混蛋沾上半點關係。
為今之計,自然是靠山吃山。
這年頭還沒有禁獵,守著偌大的秦嶺,豈有餓肚子的道理?
隔著老遠就聽到山裏的鳥叫,這讓馬卓有些興奮。
進了山,他脫掉上衣,露出了精壯的上半身,又從褲子上抽出了皮筋。
他想製作一把彈簧弓,這是現有條件下他能想到殺傷力最大的武器了。
以前在邊境沒了補給,跟幾個戰友就是靠著打獵過活,這種事情對他來說駕輕就熟。
在林子裏轉悠了一下午,馬卓總算是有了一些收獲。
數了數,總共五隻野雞,三隻野兔,還有一隻不大不小的豪豬。
眼看天就要暗下來了,馬卓心裏記掛著家裏,擔心王大富帶人打上門,就匆匆往回家趕。
臨走前,他用掏幹了野雞的肚子,用下水做了幾個陷阱,期待明天能套住大家夥。
趁著還沒 入夜,馬卓緊趕慢趕回了家。
見院外靜悄悄的,門前自己刻意散落的稻草也沒有踩踏的痕跡,他這才舒了一口氣。
“娘,我回來了!”
隔著院門馬卓喊了一嗓子,生怕自己開門的動靜嚇著她們。這些年來,母親早就被那個混蛋折磨成了驚弓之鳥,可不敢再給她壓力了。
剛進院子,房門也吱呀一聲打開了,黑洞洞的屋子裏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
見到馬卓,妞妞的眼睛笑成了月牙。
“真的是哥哥!”
說著狂奔而來,到了近前卻好奇的看向了馬卓肩頭的野味。
“呀!是野雞,還有野兔,阿歡她爹以前就打過幾隻。”
“哥哥,這些都是你打回來的嗎?”
妞妞滿眼都是星星。
馬卓笑著揉了揉她頭,“對,哥哥特意打回來給妞妞補身體的。一會兒妞妞要多吃點!”
妞妞頓時笑逐顏開,看著馬卓的眼神透著無比的崇拜。
“妞妞是小孩子,隻吃一點點就好了。哥哥是大人了,才是要多吃,吃飽了才有力氣。還有娘,娘也要多吃!”
聽到這話,馬卓鼻頭一酸,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拍了拍妞妞的小臉。
“從今以後,妞妞不會再餓肚子了,哥哥每天都會給你打好多好多的野味回來。”
兄妹倆正說笑,張顯菊也走了出來,見馬卓肩上扛著的東西,也嚇了一跳。
“你進山打獵去了?你什麼時候會這些了?娘怎麼從來不知道?”
一邊說,一邊幫著馬卓卸東西。
“這些用不著學,山裏的野味多,閉著眼都能逮幾隻!”
聽他說得輕巧,張顯菊也沒有過分追問。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問多了反而不好。
回屋做飯,又是馬卓親自下廚,不大會兒功夫就煮了滿滿一鍋的肉,饞得妞妞直流口水。
吃罷晚飯,把妞妞哄睡著,馬卓端著馬紮坐到了母親身邊。
為了消除母親的憂慮,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把自己的打算全盤托出。
“娘,我打算把剩下的幾隻野兔和豪豬拿去縣城賣了。我看山裏麵野物挺多的,夠我打一陣子了,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把家裏的債還清,到時候我再攢一些,給咱家起個大房子。”
張顯菊的心一下就揪了起來,兒子有誌氣是好事,可山裏是那麼好進的嗎?
那可是拿命在搏!
她好不容易盼到兒子開竅,可不想再失去他了!
她一把抓住馬卓的手腕,不等她說話,卻又聽馬卓聞言安慰道:“娘,你就把心放肚子了,我有分寸,不會做傻事的。”
山裏人沒什麼娛樂活動,尤其是在那個年代,幾乎天一黑就要睡覺。
可馬卓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至今還覺得自己是陷入了一場美夢中。
聽著窗外的蟲鳴鳥叫,沒來由的忽然想起了王大富那個狗東西。
當年就是他逼死了自己的母親。
這狗東西居然沒遭天譴,反倒越來越有錢,老天真是不開眼。
聽說是他小舅子帶他發了財。
當初馬卓回家尋親的時候,聽村民說起過。
當時村裏來了一個探險隊,公社安排聯防隊給他們帶路。
那個探險隊一進山就開始挖一種野草,說是要帶回去研究。
王大富的小舅子也跟著挖了一筐,在縣城賣了不少錢。
從此以後,王大富一家就徹底發達了。
想起這件事,馬卓頓時有了主意。
現在距離探險隊來還有一年多的時間,眼下自己缺錢缺得厲害,不先下手為強還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