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東海之濱。
三月,連日的暖風,將地處華夏東南入海口的甌江兩岸吹得綠意茵茵。
這日清晨,不時有厚霧聚來,平日裏早早就人來人往的宿覺碼頭,卻在濃霧裏,被籠得如同仙界天門。
這樣的霧天,船隻是不敢冒動的。
在宿覺碼頭往來的每一艘船,都載著數百名名商人、船員,以及數價值連城的貨物。每一艘船都是性命所係,身家所托。
突然,雄壯的號角聲起,濃霧之中傳來船帆獵獵之聲,把靠在碼頭邊等霧散的十幾條船上的守船工嚇了一跳。
“居然有船在這樣的天氣硬要靠岸?”商船“德和號”上的綱首馮老大從船艙內快步跑到甲板,探出頭去,隻見一個巨大的黑色船影,正大剌剌地破霧而來。
還沒等馮老大看清,耳畔又炸開了一通巨響。竟是宿覺碼頭上有人點起了鞭炮。
一時間炮仗的煙和碼頭的霧混在一起,場麵讓馮老大哭笑不得,他對著立於“德和號”桅杆之上觀察動向的火長衛浪喊了一嗓子:“這是哪路神仙?”
衛浪平靜地答道:“是鄭家擎亭公的鄭利號”。
“哈!”馮老大半歎半笑。這的確是向麓最會做生意的鄭擎亭幹得出來的事情。可轉念一想,馮老大又對手下說:“平常鄭利號來來往往,也沒這陣勢,今天這是可有什麼大喜事?”
眾船員正議論紛紛,忽然又一陣大風刮來!這風如此剛猛,吹得所有的船隻搖搖擺擺,竟瞬間吹開了籠罩碼頭的大霧。
馮老大轉頭望向碼頭,透過鞭炮餘燼的煙霧嫋嫋,他看清了碼頭上迎船的人,不覺張大了嘴巴......
這其中竟然有商家、船家的父母官——向麓城市舶司提舉李嶠章。
更讓人稱奇的是,接船的一幹人等,眾星捧月般圍著一個人,那人卻不是官職最大的李嶠章李大人,而是一位年輕人。
馮老大被這眼前不尋常的一幕驚住了,他指著那年輕人問道:“這人是誰?”
“他是新河窯坊大司務黃世澤的弟子。”衛浪的語氣依舊如海上的礁石般平靜:
“此人大名,喚作周雲天”。
鄭利號靠岸的瞬間,船頭“篤”地一聲,輕輕撞了下棧橋。一枚卡在船頭模板間的小銅錢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啪”地一聲,砸在了宿覺碼頭之上,咕嚕嚕地一直向前滾,直到滾到了一名年輕男子的腳下。
男子抬起腳,踩住了這枚銅錢,又彎腰拾起,審視了一番後,嘟囔了一聲:“大觀通寶。”他望向四周,不好意思地喊了一聲:“誰的銅錢?誰的銅錢?誰的呀?”
但,沒人搭理他,所有人都在望著那艘靠岸的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