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恨我的夫君,為了救我死在了火海裏。
死前,他撕毀了我們的婚書,雙眸赤紅。
“如果有來生,我寧願我們從未遇見。”
我渾身僵硬,終於明白他怨我。
隻因三年前他的青梅一家被流放,她曾向他求救。
而他那天陪我去了寺廟祈福,錯過了救她的機會,因此怨了我十年。
夫君死後,我被千夫所指,素來喜愛我的公婆,看我的眼神也充滿了厭惡。
“若不是你,我兒不會死,你的存在,真真是個錯誤!”
我終於熬不住,自刎而死。
沒想到再睜眼,卻回到了寧淵臣提親當日。
這一次,我要如他所願,成全所有人。
1
寧淵臣沉著一張臉,望著我的目光裏,絲毫沒有要成親的歡喜。
“柯茵,我爹娘好心收養你長大成人,沒想到你卻恩將仇報,竟企圖嫁我為妻,我告訴你,即便我們成親,你也別妄想我會愛你!”
我恍惚的望著他,看著他年輕的麵容,還有門口候著的,上門量體裁衣做婚服的嬤嬤,終於反應過來。
我重生回了十年前。
這時, 寧淵臣的青梅一家還沒有出事,他的青梅也沒有因為求救無門,而絕望跳湖。
萬幸,一切都來得及。
上輩子的心酸湧上心頭,我強忍著眼淚凝視著他。
“我知道你心有所屬,你放心,這次,我會讓你如願以償。”
寧淵臣滿眼詫異,卻又嗤笑道:“你讓我如願以償?怎麼如願,如今京城誰人不知我們要成親了?”
“我以前將你當成親妹妹,對你百般照拂!可你呢,卻在爹娘麵前搬弄是非,如果不是你,爹娘怎會百般刁難華月?”
話畢,他惱怒起身,拂袖站在窗戶前眺望季華月家的方向,修長的手指撫摸著她送的玉佩。
我沉默了好一會,隨後走向門口候著的嬤嬤,報出了季華月的尺寸。
又在喜帖上,將新娘的名字全部換成季華月。
寫完後,我瞧見手上的玉鐲,忍不住失神。
這是十年前寧淵臣送我的禮物。
十年前我爹娘戰死,我差點被自家的親戚生吞活剝。
而他猶如神兵天降,救我於水火,求著寧家父母收養我,還天天陪在我身邊。
寧家父母常常戲稱我是他的小尾巴,寧淵臣不惱,隻是溫柔的摸摸我的腦袋。
府中嬤嬤捧高踩低,奚落我是孤女,他沒有絲毫猶豫,替我狠狠地懲治了刁奴。
“茵茵是我的妹妹,你們膽敢再欺負她,小心你們的腦袋!”
他信守承諾,一直將我照顧的很好。
不管是踏青、還是宮宴,他始終陪我出席。
整個上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是寧淵臣唯一的軟肋。
少年慕艾,我對寧淵臣的情誼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我的一舉一動,都被寧家父母收在眼底。
他們樂見其成,有意無意的撮合我們。
我以為他心中是有我的,然而前世發生的一切,讓我清楚的意識到,他的意中人,從來都不是我。
思及此,我長長的歎了口氣,打發嬤嬤離開,若無其事的看向寧淵臣。
“淵臣哥哥,大婚還差個同心佩,我們一起去珍寶閣看看吧。”
寧淵臣的視線從窗戶外收回,轉身望向我,目光帶著徹骨的寒意。
“剛量完衣,就迫不及待的想買同心佩?柯茵,你就這麼上趕著想和我成親嗎?”
“不巧了,今日我與華月有約,你自便!”
我強壓下心底翻湧的酸澀, “既然你有約,那你先跟她見麵吧,酉時我們在門口相見,伯父伯母就不會發現了。”
寧淵臣一怔,有些狐疑的看著我。
“你今日怎麼這麼好心?往日說起華月,你都要耍性子鬧上一鬧,怎麼?覺得我們要成親了,她構不成威脅了?”
聞言,我苦笑一聲,還來不及回答,寧淵臣已經轉身出門。
我也跟著出門,在街上繞路一大圈,直到快酉時了,才往寧府趕。
可我沒見到寧淵臣,反倒與寧父寧母碰個正著。
大婚將近,我卻獨自帶著丫鬟出門采買大婚的東西。
他們心下頓時了然。
寧母上前,心疼的拉著我的手:“茵茵,那臭小子讓你受委屈了!你相信伯母,男人成親後會改的。”
“他就是口是心非的主,你瞧,他特意差珍寶閣的夥計送來好幾款同心佩,你看看喜歡哪個?成婚是大事,可得好好選。”
“我一直盼著你倆好,你放心,伯母一定讓你風風光光的嫁人我們寧家!”
他們都覺得寧淵臣與我有情,隻是口是心非。
可我心裏清楚,他之所以這樣做,隻是出於歉疚和習慣。
前世,即便沒有季華月,我跟他也做不到舉案齊眉。
他對我很好,卻是兄妹之情。
我認真為他將來的妻子,挑選了一個做工最精細的同心佩。
珍寶閣的夥計前腳剛走,寧淵臣的貼身小廝捧著信就跑了進來。
【同心佩既然已經選好,那你便識趣些,往後你當好寧府的主母,別妄想對我的事指手畫腳。】
我一陣心酸,強忍著眼淚交代小廝:“麻煩幫我轉告他,我懂分寸,請他放心。”
小廝剛想回去複命,卻被寧母攔下:“你站住,那個逆子在哪?”
小廝戰戰兢兢道:“世子......在季府。”
寧父瞬間大發雷霆:“這個逆子!竟然又背著我找季華月!”
“茵茵你別惱,這事,伯父會給你做主!”
“等那個逆子回來,看我不打斷他的狗腿!”
寧父話音剛落,就見寧家店鋪的掌櫃火急火燎的衝了上來。
說寧淵臣為了給被調查中的季老疏通關係,送了好幾家鋪子和金銀出去。
這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寧父暴跳如雷,寧母也擰著眉頭,唯恐我傷心,安撫的拍了拍我的手背。
我看著一臉關切的兩人,忍不住紅了眼眶。
自爹娘走後,他們對我視為己出。
知道我對寧淵臣情根深種,他們便花樣百出的給我和寧淵臣製造機會。
遺憾的是,哪怕費盡心思,我跟寧淵臣還是有緣無分。
我想了想,跪在兩人的麵前。
“伯父伯母,茵茵不孝,讓你們費心了。”
“你們對茵茵視如己出,茵茵心裏清楚,隻是感情的事,向來勉強不來。”
“我們都清楚淵臣哥哥心悅季華月,對我隻是兄妹之誼,既如此,茵茵便鬥膽,求伯父伯母成全哥哥的心願吧!”
“茵茵已經決定南下回外祖家了,求伯父伯母成全!”
寧母心疼的扶起我,“茵茵,你莫要賭氣,淵臣對你的好我們都看在眼裏,他隻是愛而不自知,你別惱,等他回來,伯母立馬幫你出氣!”
“你想想,要是他對你沒有意思,當初怎麼會跪著求我們帶你回家?”
寧父無奈的歎了口氣:“季家結黨營私,遲早要亡,淵臣隻是被季華月哄騙而已,遲早會清醒的!”
“再說了,江南那麼遠,我們怎麼放心讓你獨往呢?”
兩人苦口婆心, 勸我回心轉意。
他們不知道,上輩子我按照他們的意願,帶著滿心期許與寧淵臣成婚,最後悲慘收場。
這一次,我不會重蹈覆轍了。
我帶著兩人去了寧淵臣的別院,指著一個大箱子道:“這是這些年我當他的禮物,他看都沒有看一眼全都丟進箱子裏。”
“而季華月隨手買的糖人,他視若珍寶。”
“愛與不愛真的很明顯,伯父伯母,原諒茵茵沒有辦法繼續自欺欺人。”
“若是你們舍不得茵茵,便認茵茵為義女吧!”
“這樣既全了兩家的情誼,又能讓淵臣哥哥得償所願。”
見我心意已決,寧父寧母長歎一聲,也歇了勸說的心思。
寧母將一疊銀票塞進我的手裏,反複叮囑我好好照顧自己。
我拉著寧母的手,含淚笑道:“幹娘,此事先別和淵臣哥哥說,我想給他一個驚喜。”
2
回到閨房,我將銀票收進匣子裏。
隨後,又讓婢女把寧淵臣這些年送我的禮物全部拿出來。
既然決定放下,這些東西就該早日處理掉。
命人將箱子提到後院,我親手點燃了火折子。
火焰燃起,季華月不知道從哪裏衝了出來。
她二話不說上前抓住我的手,隨後整個人狠狠往牆上撞。
我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姍姍來遲的寧淵臣狠狠打了一巴掌。
“柯茵,你發什麼瘋!”
“華月今天隻是來感謝寧府幫助的!”
我臉頰紅腫,呆呆的看著他。
季華月雙眼含淚,可憐兮兮道:“我知道你們要大婚了,原本是想當麵同她道喜,卻沒有想到茵茵這般討厭我,竟對我動手......”
寧淵臣瞬間沉下臉,看向我,滿眼的怒火。
“我們還沒有成婚,你就擺出主母的譜了?搬弄是非不夠還出手傷人,柯茵,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還有,你今日是不是讓人潑季家臟水,讓季大人名聲掃地?”
我錯愕的望向他,像是第一次認識他。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季家的事也與我無關,我也沒有在伯父伯母麵前,說過季華月半點不是。”
“我說了會幫你,定然不會反悔。”
寧淵臣蹙眉,眼尖的認出箱子裏,有不少是他過去送我的物件。
而他親手幫我的畫的畫像,也被燒了一半。
他臉色越發難看,“你這是幹什麼,是不是要玩什麼欲情故縱的把戲?”
“我告訴你,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喜歡你的!你胡攪蠻纏隻會讓我覺得厭煩!”
“還有,要是華月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話畢,他抱著撞傷額頭的季華月匆匆往廂房趕,還不忘拉上我,路上,她便昏厥在了他的懷裏。
上輩子季華月孤立無援,絕望跳河。
這一次她有了寧淵臣傾力相助,卻還是不肯放過我。
看著眼前為她急得團團轉的寧淵臣,我的心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眸色黯然。
萬幸,大夫說她沒有大礙,隻是連日焦心,一時氣急攻心這才昏倒了。
寧淵臣如釋重負,狠狠刀了我一眼,理直氣壯道:“這一切皆因你而起,你給華月守夜,便當是賠罪了!”
話畢,寧淵臣頭也不回的離開。
我依言守著季華月,直至天明。
沒多久,寧淵臣親自端著一晚粥進門,見我一臉憔悴,有些於心不忍。
“你怎麼不去休息?”
“我不累。”
“辛苦了,你趕快去休息吧。”
萬萬沒想到,有生之年,我竟然還能從他嘴裏聽到慰藉的話語。
我從善如流的起身。
我的順從成功的取悅了寧淵臣,他不自然的開口。
“明日,我再成衣鋪的人來一趟,上次的嫁衣樣式太過素雅了,你再換幾件看看。”
“還有,我昨日的話你別介懷,是我著急口不擇言,我向你賠罪。”
“但華月是無辜的,你別再因為我而為難她,好麼。”
我看著他漆黑的眸子,事關季華月,很多可以解釋的話,終究沒必要開口。
我要南下的事,他應該也沒有興趣知道。
我扯唇,卻真誠道:“不必了,我想隻要能同你成親,喜服是什麼樣式的都好。”
“淵臣哥哥,祝你新婚快樂!”
寧淵臣一臉狐疑,剛想開口,卻被季華月的動靜打斷。
隻見,季華月蹙眉艱難的睜開眼:“我這是怎麼了?”
寧淵臣瞬間將我拋之腦後,他殷勤的將人扶起,貼心的喂她喝下涼好的白粥。
等他想起我,卻發現客房裏早沒了我的身影。
我早已回到自己的別院,開始著手整理行李。
寧淵臣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竟然讓他的貼身小廝邀請我去梨園看戲。
是我最喜歡的《鳳求凰》。
那是個兩情相悅的故事。
我曾經舔著臉求他好幾次,可惜他對此嗤之以鼻。
我瞬間心領神會,他這是在向我賠罪。
可我馬上就要走了,已經沒有關係。
更何況寧淵臣對我有恩,照顧他喜歡的人,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讓小廝婉拒了。
沒想到小廝竟然去而複返,說寧淵臣晚點會來接我。
不得已,我隻能應下。
我在院子裏等了很久,也沒有看到他身影。
我起身去客房尋他,卻發現他陪著季華月月下對飲。
他溫柔的注視著她,眼底藏滿了醉人的深情。
我沉默的離開,獨自看完了那曲《鳳求凰》。
回房時,婢女告訴我寧淵臣來過,還留了口信給我。
讓我別介意,他會彌補今晚的失約。
我一邊收拾行李,一邊輕聲道:“不要緊,替我好好轉達,他不欠我什麼,是我欠他良多。”
前世,他便是再恨我也要護著我,婚內不讓任何人給我臉色看,更是為了救我身亡。
他的恩情太重,想做什麼,我都不會有異議的。
這時,小廝衝了進來,“不好了小姐,世子為季家好像開罪了人,被人追殺了!”
我二話不說,帶著守衛出門。
我心急如焚,恐慌不已。
寧淵臣,你千萬不能有事!
我趕到的時候,正巧看見一名黑衣人提著劍往他身上刺。
“淵臣哥哥,小心!”
我下意識推開他,讓他避開致命一擊,而我的手臂也因此被重重的劃開了一道口子。
寧淵臣震驚的看向我。
等刺客全部誅殺後,他急忙朝我走來,拿藥給我包紮,望著我的眼睛裏,蘊含了很多我看不懂的深意。
“今日真是多謝你了,不過以後你不要冒險救我,你的安危很重要。”
“還有......往後隻要你不找華月麻煩,我還是會像從前一樣護著你。”
我詫異的對上他的目光,期盼了好多年和解的話,竟在今時今日聽見了。
我的眸底濕潤,卻巧笑嫣然。
“多謝淵臣哥哥。”
大夫說我們都隻是皮外傷,不會影響婚禮的進程。
我鬆了口氣,交代婢女好好照顧他。
但我有傷,不宜遠行,便耽擱了幾日。
大婚前夕,寧淵臣沒來看我一眼,他是新郎,婚前不能見新娘,而寧家二老則讓丫鬟給我送東西。
全都是寧淵臣選的首飾與糕點。
我明白,寧父寧母是在委婉的勸告,說他心中有我。
但我更明白,這些都是季華月挑剩下的。
最精美的金釵,早早的簪在了季華月的發髻上。
我笑了笑,在他成親當天,鄭重拜別了二老,早早踏上了南下的馬車。
喜堂內,新娘遲遲不來,寧淵臣心底莫名湧起一股慌張。
“茵茵還沒有打扮好?她從家裏出嫁,我得接她繞京城一圈,時辰要來不及了,她平時不是最盼著嫁給我,到時候了,怎麼反倒慢下來了?”
寧父寧母剛要回他,卻被匆匆進門的侍衛打斷。
“世子不好了,茵茵小姐南下的馬車被馬匪劫持,所有過路人,全部被屠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