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遲到了。
這是五年來的頭一次。
她攏著大衣,冒著微雨,慌慌張張跑向帝豪酒店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
如果是往常,她肯定要看一下來電號碼再接電話,但今天她實在著急,看也沒看就接起了電話。
“喂,您好。”
“喂,是安鳳嗎?”
她忽然就停下了腳步。
安鳳,一個在八年前被她丟棄的曾用名,一個整整八年沒有被人喊過的名字,一個她以為永遠不會再被人叫起的名字。
“您是......?”
“我是江城臨安街道辦事處的,有人給你寄了一封信,因為你家拆遷了,信就轉到了我們這裏。
如果你有空,記得來拿。”
信?
2015年的冬天,還有人在寫信嗎?
“方便告訴我寄件人是誰嗎?”
“薄景言。”
又是一個來自八年前的名字。
“丟了吧。”
“你確定嗎?這封信是2007年寫得,時隔八年寄來,一定是封遲來的情書,你真不想看看嗎?”
電話那一頭的聲音輕快、有活力,就像八年的她,天真、自信,相信愛不分貴賤,真情能永恒。
“我確定,謝謝。”
安靜掛斷電話,在路上站了一會兒,直到被另一個著急趕路的人撞了一下,才想起自己遲到了。
她把手機揣回口袋,繼續跑向帝豪酒店。
站崗的小哥看見她,笑著打趣:“安姐,你也會遲到啊?”
“睡過頭了。”安靜卷起一個淺笑,“我先進去了啊。”
“今天下雨,地上滑,安姐慢點。”
“好。”
安靜笑著錯身。
帝豪酒店很大。
大門是漢白玉堆砌,門上的字是真金鑲邊,路上鋪得鵝卵石是從東海運來的,兩邊的樹全是百年老樹。
這樣奢華的帝豪酒店,放在遍地富貴的京北,卻才剛剛上了四星。
他們這些老員工都知道,帝豪上不了五星,但老板閆老虎不甘心。
她繞到後門,踩上台階。
一腳落下去,鞋底打滑,她身體一歪,要摔跤,這時,後廚的李嬸下班路過,急忙扶了她一把。
李嬸抓得位置太巧,正好抓在她的右手腕。
她痛得卷起了眉。
“小安,沒事吧?”
“沒,沒事,謝謝李嬸。”
“你這是遲到了?”
“嗯,睡過頭了。”
“哈哈哈......”李嬸哈哈大笑,“破荒天啊。”
“是。”
“趕緊進去吧,小心別讓閻王爺看見。”
“好。”
安靜朝李嬸揮揮手,跑進了樓道。
跑到員工電梯的門口,她遇到了打掃衛生的牛姐,牛姐朝她笑笑,貼心地按下電梯下行的按鍵。
“不著急,活閻王剛帶人去談合資了,這會兒不在酒店。”
“多謝牛姐。”
她笑著鑽進電梯。
雖然帝豪不算一流,但裏麵的人都很好。
一轉眼,電梯停在負一樓,她連忙衝出電梯,跑進辦公室。
剛進去,她看見華珊和心柔兩個小姑娘頭靠在一起,對著一本金融雜誌的封麵,癡迷地流口水。
“好帥。”
“再帥也沒用,名草有主了。”
“唉——”
“咳。”安靜停在門口,輕輕咳了一聲,等華珊和心柔抬起頭,她才笑著說,“抱歉,我來晚了。”
“沒事。”華珊點了點桌上的雜誌,“有大帥哥,安姐要來看一眼嗎?”
“不用了。
她笑著搖搖頭,伸手掏出鑰匙,打開櫃門拿製服。
鑰匙插進鎖孔的一刹那,她手腕突然一疼,鑰匙落到地上。
“咚——”
華珊急忙跑過來撿起鑰匙,她一邊打開櫃門,取出製服,一邊擔心地問:“安姐,你手腕又疼了?”
“一點點。”
“這都多少年了,你怎麼還不去看看?”
“小傷,沒關係的。”
安靜接過製服,走進更衣間。
等換好衣服出來,華珊和心柔又湊到一起,看起了雜誌。
她瞥了一眼,自顧自地坐到辦公桌邊,拿起一支筆,在日曆本的十一月十一日的格子上,寫下:
遲到。
寫到最後一筆時,她聽見心柔指著雜誌,激動地大喊:“原來薄景言回國了,難怪他會上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