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時,他握住她的手說:“以後,落雲宗便是你的家。”
後來,整整八十一劍刺碎她的仙骨,筋脈盡斷。
“我落雲宗沒有如你這般心思歹毒之人。”
"星河……"
秦稚月推門的手一頓,眼前模糊了一瞬,又霎時變得清明。
聽見房內男人壓抑的低聲喘息,她猛地抽回手。
筋骨全斷的感覺還縈繞在身上,她大口喘息著,努力壓製心頭的恐懼。
屋內的喘息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難以控製,秦稚月轉身飛快地奔向林鶯兒的住所。
“大師姐!”
林鶯兒看見她額頭布滿密汗,慌裏慌張的模樣,神色複雜。
秦稚月張了張嘴,理智拽住最後一點思緒,她立刻扯了個謊。
“我,我剛剛路過師尊住所發現有黑影閃過,疑是魔族殘部,希望大師姐前去探查。”
她不能直說,不然定會讓人生疑,懷疑是她給洛星河下了情蠱。
林鶯兒半信半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見她一副驚慌失措的可憐模樣,不疑有它,便火速喚來佩劍禦劍而去。
秦稚月見林鶯兒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像是失去所有力氣一樣,靠著木門滑坐到了地上。
這一刻,她才真正感受到,她重生了,她真的重生在洛星河身中情蠱的這夜。
前世,仙魔大戰,各大仙門攜手斬魔誅邪、還世間於正道,仙門一派雖取得了最終勝利,仍舊元氣大傷。
於是乎,各家仙首們紛紛宣布閉門休宗,休養生息。
她自幼生活的百花穀,以出神入化、起死回生的醫術而位列仙家名門,卻於戰中花穀俱毀,靈氣盡散。
百花穀穀主不得不祭自身魂魄為引養穀,閉穀修煉。
穀主憐她年幼懵懂,不忍她與師兄師姐們一同祭穀修煉,於閉關之際將她托付與落雲宗的師尊——洛星河。
秦稚月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洛星河時的場景。
他長身玉立,眉目清冷,一襲卷雲暗紋白袍,一柄靈力暗淌的冰劍,"錚"的一聲收劍入鞘,他朝她伸出手,說要帶她回家。
那雙手,骨節分明、手掌寬大,輕輕握住她小小的手,給予離家的她唯一的溫暖。
秦稚月初來落雲宗時,十分不適應這裏的生活。
百花穀人人皆是一襲紅裝,逍遙快意,不拘小節;而落雲宗卻是銀絲勾勒、白袍玉冠,人人仿若畫卷上的仙人一般,清清冷冷,孤高絕傲。
一開始,她以為其中最為清冷孤高的便是洛星河,但他向她伸出手,手心卻是溫暖的。
從那時起,她便將洛星河放入心中,伴他遊曆、同他夜獵,於受傷之時為他解去疼痛、於虛弱之際為他奉上丹藥。
她以為洛星河是溫暖的,隻是周身附了一層濃雪寒冰,隻要她將雪抹去、暖融了冰,便可獲得他一片真心。
魔族殘部蠢蠢欲動,他為邪魔下了情蠱,唯男女之歡愛可解,如若不解,蠶道損心、修為減半。
邪魔料到洛星河不喜情色、潔身自好,修得天下第一的無情劍道,身中情蠱便無人可解。
卻不料,那夜她叩響洛星河的屋門,誤打誤撞下成為了洛星河情蠱的解藥。
第二日,落雲宗的大師姐林鶯兒敲開洛星河的房門,推門卻見她在洛星河的榻上不著片縷、一片旖旎風光,林鶯兒如遭雷劈,紅著眼衝了出去,隻身跳下誅仙台。
後來,她看著洛星河顫抖著跪在誅仙台前,再不顧及一身潔白如雪的道袍沾了灰、抹了泥,紅著眼,一遍又一遍固執地喚著"鶯兒、鶯兒……"
那時她才知曉,原來不是無情道修,而是尚未與情人互訴衷腸;也不是情蠱無人可解,而是落雲宗的師尊與大師姐早已情根暗種,隻是她誤打誤撞攪了局。
從那時起,那雙手便不再給予秦稚月落難之時的溫暖,帶給她的唯有無盡的痛苦與心碎。
他將自己囚禁於落雲宗暗牢,每夜狠狠掐住她的脖子,搜羅世間各種殘忍手段來淩虐她。
直到她身上筋骨全斷、奄奄一息,曾經百花穀的天才小師妹,如今在落雲宗,卻如爛泥一般被洛星河丟在地上。
她想伸手去抓住洛星河垂在身側的手,就像曾經他向她伸出手那樣,讓他帶她離開這裏,卻被冷冷的劍氣劈開,重重地落到地上。
那一刻,秦稚月才終於明白,他恨她,恨她到以身做局,困住她一生一世於這落雲宗霜雪紛飛。
他恨她那夜敲開他的門,恨她不顧一切做了他的解藥,恨她致使林鶯兒隻身跳下誅仙台,身消魂滅。
秦稚月閉上眼,仰頭靠著門,崩潰的眼淚爭先恐後地從眼角滑出,她隻覺莫名解脫。
她終於能擺脫上一世的命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