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這天,我帶女兒來到丈夫的樂團,卻看到滿牆都是蘇雅雯的海報。
"媽媽,爸爸說的驚喜在哪兒?"女兒悠然拉著我的衣角。
音樂廳裏,丈夫正握著她的手,笑容燦爛。
忽然,悠然撿起一朵花,蘇雅雯衝過來:"哪兒來的小偷!"
她舉起琴弓劃過悠然的臉。
"雲岑!悠然有血友病!"我絕望地喊,可丈夫隻顧著包紮蘇雅雯手指上的小口子。
兩小時後,醫生遺憾地搖頭:"您的女兒已經去世了。"
我看向姍姍來遲的丈夫,聲音平靜:"楚雲岑,離婚吧。"
1
病房的消毒水味刺激著我的鼻腔。
我坐在冰冷的座椅上,手中是那張薄薄的死亡通知書。
"又在耍什麼把戲?"
這個聲音讓我抬起頭。
楚雲岑站在門口,手臂依舊摟著那個滿臉得意的女人。
"我說,我們離婚吧。"我重複道,聲音平靜如水。
淚水無聲地滑落。
我曾花了三年時間說服自己,丈夫突然對我的冷淡一定是工作壓力所致;
又用兩年時間勸慰自己,他對女兒的疏遠隻是不善表達愛意。
為了給悠然一個"完整"的家,我忍受了所有。
如今看來,這些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幻想。
"離婚?"楚雲岑發出一聲冷笑,"你以為你是誰?沒有我,你什麼都不是。"
他的話像一記耳光。
是啊,沒有楚雲岑,我周曉蕾不過是個普通的鋼琴教師。
可現在,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
我正要起身,卻被楚雲岑一腳踢倒。
"躺那別動,我們還有正事。"他轉向蘇雅雯,"傷得嚴重嗎?"
"手指有點刮傷,"蘇雅雯委屈地說,"疼死了。"
她向我炫耀般地展示手指——我找了半天才看到那道幾乎不可見的細小劃痕。
"需要立刻處理,"楚雲岑煞有介事地說,"藝術家的手指比什麼都重要。"
荒謬。
我的女兒剛剛因失血過多離開人世,而他們關心的是一道幾乎看不見的劃痕。
"你還記得嗎?"我聲音哽咽。
"當初是你堅持要帶悠然去檢查血友病的,你說寧可小心過度也不能忽視任何風險。"
"那是因為我以為她——"楚雲岑停住了,眼中閃過一絲冷酷,"算了,沒什麼好說的。"
一位路過的醫生見狀想要插話:"這位先生,您知道您女兒已經——"
"閉嘴!"楚雲岑厲聲打斷,然後轉向我,"一切都是你的錯。就是因為你一直驕縱她,悠然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蘇雅雯在一旁添油加醋:"周老師,雖然雲岑隻是把你當成替身,但做母親的怎麼能用孩子當籌碼呢?”
替身?這個詞像針一樣刺入我的心臟。
"雲岑,"我艱難地開口,"悠然是你的女兒,她那麼愛你..."
"可是她現在死了。"
楚雲岑嘴角抽動了一下,而蘇雅雯卻突然笑出聲來。
"這就是你的把戲?一出眼淚鼻涕的悲情戲碼?為了讓他內疚,然後爭取更多離婚補償?"
楚雲岑盯著我,眼神危險:"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心軟?我告訴你,她死不死都與我無關。"
這句話如同一把刀,徹底切斷了我們之間最後的聯係。
我用盡全力朝他扇去一巴掌,卻被蘇雅雯攔下,重重推到在地。
"你算什麼東西,敢打他?"
他們轉身離去時,一位見證了全過程的護士扶起我,小聲說:"請節哀。"
節哀?我已經沒有眼淚了。
2
回到家,我開始收拾悠然的物品。
這些東西見證了她短暫的一生,也見證了我們這個家庭的崩潰。
這個歪歪扭扭的布娃娃是悠然親手縫製的,準備送給父親當生日禮物。
楚雲岑連看都沒看一眼就扔進了垃圾桶。
我偷偷撿回來,而悠然卻堅持說:"沒關係,下次我做得更好,爸爸一定會喜歡的。"
那張被撕碎又用膠帶小心粘好的全家福,是楚雲岑酒後大發雷霆,指責我"故意做樣子給別人看"時毀掉的。
悠然花了整整一個下午,把每一片碎片都拚好,然後鄭重其事地放進相框。
而楚雲岑偶爾施舍給女兒的一點點關注,哪怕隻是一個敷衍的擁抱,都會被悠然視若珍寶,反複回味許久。
撫摸著這些承載著悠然純真愛意的物品,我突然意識到,我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自己的丈夫。
或者說,我隻了解了他的一麵。
記得剛認識時,楚雲岑是音樂學院最受歡迎的學生。
他為了陪我練琴,經常熬到深夜;
為了給我驚喜,會在我最喜歡的咖啡館安排一場即興演奏;
得知我懷孕後,他興奮得在餐廳當眾向所有人宣布這個消息,然後帶我去挑選了一堆嬰兒用品。
我們是那麼相愛,以至於所有人都羨慕我們的感情。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切都變了?
是從楚雲霖離開國內的那一天嗎?還是從悠然確診血友病的那一刻?
思緒間,我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
楚雲岑回來了,眼神中帶著我許久未見的溫柔。
他走近我,手指輕撫我的頸部,眼神卻充滿欲望:"你今天穿白裙子很好看,就像她一樣。"
他的手開始不安分起來,我感到一陣反胃。
原來在他眼中,我隻是蘇雅雯的替代品,甚至連這一身喪服都能成為他的情趣。
用力推開他,我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離婚協議:"簽字。"
協議很簡單。
我隻要女兒的遺物,其他一切——房產、樂團股份、版權收入,我都不要。
楚雲岑掃了一眼,突然表情猙獰,將協議撕成碎片:"就因為一點小事,你就要和我離婚?"
"小事?"我難以置信,"悠然死了!就在你眼皮底下,而你卻什麼都沒做!"
"那個小雜種死了關我什麼事?"
這句話如同雷霆般擊中我。
六年來,我一直告訴悠然,爸爸雖然嚴厲,但內心是愛她的。
而現在,他竟然稱自己的女兒為"雜種"?
"她是你的女兒!"我的聲音因為極度憤怒而顫抖,"她的名字是楚悠然!"
楚雲岑冷笑:"我說得不對嗎?她就是個雜種,是你和他的雜種!要我認她,除非你給我生個真正的孩子。"
我終於明白了。
在他扭曲的認知中,悠然不是他的孩子,而是楚雲霖的。
這個荒謬的想法讓我心寒徹骨。
"楚雲岑,你不配做悠然的父親。"我冷靜地說,"從今天起,她姓周。"
3
我的話讓楚雲岑僵在原地。
沒有母親會反複強調自己的孩子已死,除非這是事實。
楚雲岑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隨即又恢複了那種陰鷙:"你又在耍什麼花招?"
"沒有花招。"我取出女兒的死亡證明,"你不是希望她死嗎?現在如你所願了。"
他半信半疑地接過文件。
隨著他一行行看下去,表情從困惑到震驚,再到一閃而過的內疚,最後竟是難以掩飾的喜悅。
"真死了?太好了!"他幾乎是歡快地說。
我盯著他,心底最後一絲期待也消散無蹤。
麵前這個我深愛了近十年的男人,竟因自己親生女兒的死亡而欣喜若狂。
但楚雲岑的情緒轉變得驚人。
他突然變得溫柔,將我擁入懷中:"曉蕾,沒關係的。她走了,但我們還會有新的孩子。"
"一個真正屬於我們的孩子。"
"現在的醫學這麼發達,一定能治好你的病。等你生下我們的寶寶,我們一家三口重新開始。"
恍惚間,我似乎看到了七年前那個深愛我的楚雲岑。
可這不過是幻覺。我已經看清了他的真麵目。
"楚雲岑,看清楚,我不是你的白月光蘇雅雯,我是周曉蕾。"
楚雲岑微笑著,眼神更加溫柔:"我知道的,曉蕾。其實有件事我要告訴你,關於蘇雅雯——"
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話。
"稍等,我接個電話,然後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不知電話那頭說了什麼,楚雲岑的表情瞬間變得猙獰。
他掛斷電話,猛地掐住我的脖子:"你騙我!那小雜種根本沒死,是被你送出國了對不是?"
我掙紮著想要呼吸,內心卻燃起一絲荒謬的希望——如果悠然真的還活著該多好。
然而我親眼目睹了女兒的遺體被火化,這希望比任何事都殘忍。
"你借朋友的手機訂機票,以為我查不到?"楚雲岑幾乎是咆哮著,"賤人!騙婚!然後和楚雲霖私奔!"
我的視線逐漸模糊,缺氧讓我無法思考。
然而我卻在恍惚中看到了悠然,她向我伸出手,笑容如陽光般溫暖。
就在我即將失去意識時,脖子上的壓力突然消失。
我重重摔在地上,貪婪地吸入空氣。
大腦再次運轉,我終於抓住了關鍵——楚雲霖,國外,雙雙離開。
我確實托朋友在蘇雅雯回國前買了兩張飛往國外的機票,想要帶悠然出去散心。
但為何楚雲岑如此確信悠然去了國外?為何提到楚雲霖?
思緒間,楚雲岑已經走到骨灰盒前,眼神陰冷:"你不是喜歡演戲嗎?沒了道具看你怎麼演!"
我意識到他要做什麼,聲嘶力竭地喊著衝過去,卻已經晚了。
楚雲岑將女兒的骨灰倒入馬桶,在我的哀求下毫不猶豫地按下了衝水鍵。
我撲上去想要撈回,卻隻能眼睜睜看著悠然最後的痕跡消失在旋轉的水流中,流入下水道。
我的聲音在那一刻破碎,像是被撕裂的琴弦,發出淒厲的悲鳴。
4
"演啊,繼續演啊!"楚雲岑冷笑,"明明孩子還活著,你卻裝她死了,為了離開我,你還真是費盡心機!"
楚雲岑揪著我的頭發,將我拖進地下排練室,鎖上了門。
這裏曾是樂團最早的排練場所。
完美的隔音效果,讓這裏成為了我的牢籠。
黑暗中,時間失去了意義。
蘇雅雯會定期帶來一些食物和水,維持我的生命。
除了水和食物,她每次還會帶來一件悠然的遺物,當著我的麵點火焚燒。
我跪地乞求,卑微如塵埃,卻換不來她的一絲憐憫。
今天,她帶走了最後一件——悠然最愛的小提琴曲譜,那上麵還有女兒稚嫩的鉛筆標記。
"知道嗎?"蘇雅雯看著小曲譜燃燒,得意洋洋地說,"我懷孕了,雲岑的孩子。"
我眼神空洞。
她對我炫耀這些,毫無意義。
我早已不是楚雲岑和她的阻礙,隻是他發泄怒火的工具。
"想死吧?這次我可以成全你,反正雲岑已經不需要你了。"
我眼中閃過一絲亮光。
六歲的悠然,獨自一人在黃泉路上會害怕嗎?我多想去陪她。
"走之前,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
蘇雅雯悠然開口,"你女兒其實本可以不死的。雖然送醫晚了點,但本來是可以搶救過來的。"
"什麼意思?"我感到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蘇雅雯放聲大笑,我的反應顯然取悅了她。
"那家醫院的醫生,真是好說話。知道嗎?雲岑給我的零用錢就搞定了。讓他們故意拖延搶救,讓你女兒流血致死。"
"昏迷和死亡,看起來是不是沒什麼區別?"
"可惜啊,誰讓她是你這個替身的女兒?我就不一樣了。"
蘇雅雯輕撫小腹,眼中是狂熱的勝利感:"我的孩子會在雲岑的愛中健康成長。"
一股前所未有的恨意如火山噴發,衝破我的理智。
我不知哪來的力量,猛地撲上去,雙手死死掐住蘇雅雯的脖子。
"去死!去死!你還我女兒的命!"
我目眥欲裂,任憑她的指甲在我臉上劃出道道血痕,也不鬆手。
蘇雅雯顯然沒料到一個被囚禁、營養不良的人還有這麼大力氣。
恐懼爬上她的眼睛,她開始求饒。
"放開她!"
一陣劇痛從肋骨傳來,我被狠狠踹開。
抬頭看見楚雲岑站在門口,死死護住蘇雅雯。
"雲岑,她...她想殺我..."蘇雅雯縮在楚雲岑懷裏,楚楚可憐。
"周曉蕾,我以為你冷靜下來了,沒想到你竟然還想傷害雅雯!"
楚雲岑又是一腳,我蜷縮在地上,但仍然死死盯著蘇雅雯,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
"楚雲岑,是她殺了悠然!悠然本可以活下來,是她買通醫生害死的!"
"你還在演戲?就算是真的,雅雯殺了她又如何?"
"我說過,她若真死了,那是解脫。畢竟——"
他殘忍地一字一句說道:"那是你和楚雲霖的雜種!"
我看著麵前的楚雲岑,心中恨意全無,隻剩下一處空洞。
"對,你說的沒錯,悠然不是你的孩子。她姓周。"
"周曉蕾!你還要演多久的戲!"
楚雲岑聲音冰冷。
這並非楚雲岑第一次質疑女兒的血緣。
悠然出生那天,他堅持要做親子鑒定,理由是"以防萬一"。
測試結果確認他就是悠然的親生父親。
"你從來都不配做悠然的父親。"
"別裝了!我知道你把我當替身,你和那個——"
話未說完,楚雲岑突然被人從背後擊倒。
蘇雅雯尖叫一聲,隨即被蒙住口鼻,昏了過去。
借著微弱的光線,我看到了一個幾乎與楚雲岑一模一樣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