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那天,謝清靈準備了八十八箱嫁妝。
封家家主將玉扳指按在我掌心,感謝我護住封家最後一個血脈。
謝清靈的笑比朝陽還耀眼。
她替我擋住賓客探究的目光。
黑傘的陰影始終遮住我的雙眼,將我籠罩在溫柔裏。
那一年,是我最幸福的時光。
可後來,謝清靈少時的白月光沈墨玄歸來。
一串佛珠落地,驚醒了這場美夢。
佛子是普度眾生,我便是在暗夜裏前行。
“佛子慈悲為懷,你卻沾滿殺孽。”
漸漸的她便和那些人一樣視我為怪物。
將陰陽眼視作不詳。
可終究是夫妻,她隻是冷冰冰的待我。
我仍抱有希望,隻盼有一天能將她的心重新捂熱。
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
那些曾捂熱過我的溫度,終究還是變成了刺向心口的冰刃。
吱的一聲,門被推開,沈墨玄踱步而來。
他指尖勾住謝清靈的腰帶輕輕一拽:
“清靈。”
謝清靈立刻握住他顫抖的手,關切道:
“墨蓮,是不是佛珠又反噬了?”
“萬箭穿心的疼。”
他將臉埋進謝清靈肩頭,卻朝我挑起冷笑,
“如今這佛珠我一用便感萬箭穿心,我想要一個新的法器。”
謝清靈急切道:
“墨蓮,你需要什麼?盡管開口便是,我就算翻山越嶺,也一定為你找到。”
沈墨玄蹲下身,胭脂味混著血腥味撲來。
“不需要翻山越嶺,近在眼前便是。”
“金剛杵便能解。你可知,這天底下最剛硬的,便是天師的肋骨。”
他冰涼的指尖劃過我的鎖骨。
“你瞧,多合適的法器胚子。”
謝清靈看著癱倒在地的我,皺了皺眉:
“如今他如此虛弱,怕是會要了他的命,要不你換個別的?我定為你尋得。”
沈墨玄突然蜷成一團,佛珠在他腕間滑動,
“你舍得看我疼?”
“每次為你驅魔,我都像被千刀萬剮,”
“還有什麼比這更合適了?”
謝清靈深吸一口氣,向我走來。
她的手掌死死按住我的額頭:“別動。”
寒光閃過,鋼刀抵住我的肋骨,
“就一根,養養就好。”
“謝清靈!我會死的!”
我嘶吼著踢打,卻被她用膝蓋狠狠壓住小腹。
刀鋒刺破皮膚的瞬間,我徹底昏死過去。
森森的白骨就這樣被毫不猶豫的掏出。
血色的窟窿汩汩流血。
“聒噪。” 她用帕子擦去刀麵血跡,
“下個月起,我會給你每日三碗補湯,你好好養著,定叫你性命無虞。”
墨蓮笑著接住那根帶血的肋骨。
整整三天三夜後,我才蘇醒過來。
身旁確實放著謝清靈送來的湯藥,隻是稍微一眼便看見泛著灰綠的黴斑,飄出的氣味比屍水還難聞。
想來是三天前送來,便再也無關心。
嗬,我的最後一絲希冀徹底被她親手撕碎。
我將湯藥狠狠摔在地上,徹底心灰意冷。
若不是三天前還對她抱有幻想,便不會落得如今這個下場。
謝清靈,你好狠的心。
喉間湧上腥甜,我狠狠抹了把嘴角,踉蹌著走向供桌。
銅鈴在掌心發燙,符紙被鮮血浸透,這是我最後的生機。
畢竟我雙目已盲,身體虧空,離死也不遠了。
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是求天師奪舍,助我複仇。
燭火突然詭異地倒卷,一陣陰風刮過。
謝清靈卻推門而入,沈墨玄倚在她肩頭,把玩著那根用我肋骨做成的金剛杵:
“靈玉塵,你在做什麼?”
“好啊,果然是妖魔邪陣!”
她突然尖笑,金剛杵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封家的邪祟都是你引來的!”
佛子咒語聲響起的瞬間,萬千黑影從地底鑽出。
黑影爬上脊背,腐臭的氣息噴在脖頸。
我蜷縮著躲避,卻被邪祟纏住四肢。
謝清靈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皮鞋碾過我的手指,
“這是對你的懲罰。”
“日後便麵壁思過,不得踏出半步。”
劇痛從五臟六腑炸開,黑影啃食著我的魂魄。
我拚盡最後一絲力氣,衝著她嘶吼:
“謝清靈!等我死了,這些邪祟第一個啃的就是你!”
謝清靈的嗤笑聲混著佛珠碰撞聲傳來:
“明明是你引來的邪祟,如今已被墨蓮盡數消滅,怎可能再翻起波濤。”
她抬手輕撫沈墨玄的發頂,看向我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笑話。
我的魂魄一寸寸消散。
突然,丹田處炸開一團寒意。
“醒醒。” 混著鐘磬鳴響的聲音從意識深處傳來,
“我是至尊天師,受你召喚奪舍此身,定讓負心人血債血償。”
我拚盡殘餘的力氣攥緊掌心:
“求天師相助,我願將我的一切獻給你。”
話音剛落,至尊天師便將我帶離封家。
腥風裹著彼岸花的香氣撲麵而來,我踉蹌著扶住忘川河畔的石碑。
身後傳來謝清靈的嘶吼:
“靈玉塵!這是怎麼回事?!”
回頭望去,黑霧正將謝家老宅吞噬。
沈墨玄瘋狂撥動佛珠,金色光芒卻轉瞬即逝。
謝清靈被三隻青麵獠牙的惡鬼纏住腳踝,眼裏滿是恐懼。
“靈玉塵,求你回來。”
而我,早已在忘川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