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大門口,看到堆積起來的軟竹條時,李錚的心裏再次酸澀起來。
沒記錯的話,這些軟竹條,應該是之前輸錢回來,專門為袁舒月準備的。
不給錢就打,不知道打折了多少根。
“你個畜生!”
李錚咬牙又給了自己幾個嘴巴子,強忍熱淚,抱一大捆軟竹條,朝村西頭的臭水坑跑去。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整個鐵嶺村,四麵環山,中間又有兩條大河。
山水都能通吃,前輩子竟把日子過成這逼樣,氣的李錚都想一頭紮水底淹死自己。
根據前世記憶,這片區域生著很多野生石斛,甘草,魚腥草,淤泥中更有鯰魚跟河蚌。
如今中醫橫行,中藥材還有十多年的好前景,拚一下命,夜裏,應該能還上王麻子的欠款。
李錚先是把竹條編織成簡易地籠,又把拔草藥時搞出來的蚯蚓摻和泥巴丟進水坑裏。
日頭快落時,他掂量著十多斤野生石斛,二十斤魚腥草,還有三十多斤甘草,重重的坐在了水坑旁。
此時,他已滿身汙垢,泥土跟汗水交織在一起,活像一個肮臟的乞丐。
清洗完渾身的泥土時,卻發現全身上下大片皮膚都被荊棘劃成了細微的血口子。
但此時,他顧不得這麼多,隻想把藥材快點賣出去。
“按照現在的藥材價格,應該差不多了!”
李錚嘟囔幾句,稍作休息,又抓起旁邊牽引的竹條,把地籠給扯了上來。
“收成還是比後世的魚飼料差了點!”
看著十多斤野生小鯰魚,李錚無奈的歎了口氣,扛著數十斤藥草,邁著沉重的步伐往家趕。
路過門口時,他瞄了一眼屋內:
“老婆,我把魚放在門口了!”
偷偷把小鯰魚放在大門口,連續喝了幾大口井水,加快腳步往鎮上趕。
他出村流浪時,清楚的記得,鎮上中藥鋪閉門的時間。
兩個小時的路程,必須得縮短一半才行。
晚上七點左右,李錚抹了一把汗水,盯著中藥鋪,鬆了一大口氣。
“老板,看看這藥材,都是野生的!
我著急用錢,你出個價,合適我就賣了!”
如今,知青還沒下鄉助農,這裏大部分人都沒什麼文化,認為到生產隊賺工分才有用,誰又能想到,一斤藥材,可頂全家人一天的工分呢。
“野生藥材?”
店老板四十多歲,姓馮。
當初,李錚被趕出村子時,流浪街頭,這人沒少給他吃食,算是實在人。
這也是李錚特意跑過來找他的原因。
老話說,實在人不坑實在人,一點都不假。
“對,都是野生的,你看這石斛的根部發黑,葉中帶紫,益胃生津,滋養清熱的功效剛剛的。
還有這魚腥草,利尿通淋,苗大根粗的,都是好東西。
還有這甘草,清熱止咳,你聞聞,這酥甜味…”
李錚拿起草藥一一介紹著,聽馮老板一陣愣神:
“小夥子,你學過中醫?”
“哦,看過一點書,這不家裏實在揭不開鍋了…”
李錚搓了搓老臉,他本就精通中醫,奈何現在,高利貸纏身,要臉不行。
“嗯,不錯,技多不壓身嘛。
我看你也是個實在人,這魚腥草跟甘草,都是普遍藥,我給你一斤三毛…
至於這石斛,藥效雖好,可咱們這窮鄉僻壤的,收了也難賣出去。
我也不坑你,就按一斤兩塊,你看行嗎?
我也是碰碰運氣,等有空了帶去縣裏看看!”
馮老板蹙眉打量半天,有些拿不定主意。
“行,那多謝幫忙了!”
李錚也不還價,一口答應下來,人家確實沒有亂給。
這個價,已經算是不錯的了,要去別家,估計得對半壓。
最後結賬一共收了四十五塊五毛錢。
臨走時,李錚特意遞給了馮老板五毛錢:
“這錢,算是請你抽煙的!”
不等馮老板反應,李錚轉身就走出了數十米。
“不錯的小夥子,以後,你的草藥,我老馮包了!”
離開後的李錚並沒有直接回去,特意繞道去了一家鋪子前,因為沒有糧票,特意花了雙倍的價格買了十斤白麵跟三斤雞蛋。
老婆孩子都瘦成那樣了,得好好的補一補。
............
這邊
天色逐漸黑沉下來,看著餓哭了十多次的孩子,袁舒月也隻能咬破手指,以血作水,讓她填飽肚子。
抱孩子在門口轉悠一圈,未見李錚的人影,她心裏又失望了幾分:
“狗,真的改不了吃屎,還把魚放在門口,說的那樣好聽,魚在哪?
我就不該再信任這個畜生!”
就在她準備轉身回去收拾東西跑路時,腳下突然踩到了一坨軟綿綿的東西。
“啊!
這…
真的有魚?
這畜生,真的會抓魚嗎?”
袁舒月錯愕一下,,低頭打量著地上的小鯰魚愣了好一會,見四下無人,一把提起小鯰魚,放下孩子就開始拾掇起來。
不是她饞,是孩子太餓了,再不補充營養,怕是真的養不活了。
為了防止魚香味飄出去引來旁人,袁舒月隻能關上所有門窗,在房間裏生火,用半個鐵鍋勉強蒸煮著。
十分鐘後,一大碗白噔噔的魚湯被盛了出來。
“咕嚕嚕!”
袁舒月忍不住咽下三大口吐沫,肚子一通狂叫。
可她還是小心翼翼的將魚湯包裹起來,等孩子醒了再補充營養。
最後,實在扛不住香味,舔了幾十條魚刺來解饞。
不吃白不吃,或許過了今天,這輩子都吃不上了。
隨著時間流逝,暗沉的天,也迅速黑沉下來。
袁舒月的心,也跟著被提到了嗓子眼。
起身,對著空蕩蕩的院子裏看了很久。
最後絕望一笑,決然的轉身開始收攏背包。
她準備帶孩子連夜逃回娘家。
娘家雖因為李錚,個個對她心生厭惡,各種看不起,但最起碼能勉強讓孩子活下來。
忍氣吞聲,受苦受累,她不都怕,隻要能擺脫李錚這個畜生,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她收拾好一切,準備開門跑路時,外麵突然傳來了響動。
袁舒月被嚇得麵色蒼白,渾身汗毛倒立。
還以為是王麻子又來堵門了,抱起孩子就準備跳窗戶逃跑。
可就在她用力推開窗戶時,門外傳來一嗓子熟悉的喊叫:
“老婆,我回來了!
那些魚,咋樣?
吃著嫩不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