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鳳芝從醫科大學畢業以後沒有去待遇優厚的醫院工作,反而去了衛生所,這種思想境界和品德讓人敬佩。
但是就是這樣一個人,被惡人欺負到這種境地,更是讓人唏噓痛恨,什麼報應和正義都是假的!
雷己巳抹了一把眼睛。
“為什麼要自首?”
林峰心裏也很不好受,心裏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一樣難受。
沒錯,葛鳳芝其實是自首的。
兩人見過孫誌強出了看守所的門就看見葛鳳芝站在那裏,一身粗布簡陋的衣服雙眼清明,看著兩人慈祥地笑。
聽見雷己巳的話以後,她笑了笑,蒼老的臉上雙眼溫柔而堅毅。
“因為我是一個母親。”
因為是母親所以無法看著自己的兒子受苦。
兩個命運多舛的母子,受盡了苦難,生命的最後想要為自己複仇都不被允許。
這個世界真的有所謂的正義嗎?
地藏做的都是錯的嗎?
林峰心裏無法解答。
“你說是你指使孫誌強犯下一係列罪行,你有什麼證據嗎?”
葛鳳芝垂下眼皮語氣很淡。
“強強雖然上過幾年的培訓班,但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獨立完成一場手術,你們不是學醫出身的,不知道學醫有多難。但是我可以,我知道透析機的使用方法,我也知道通過冷凍能使人進入假死狀態,我也知道但溫度升高之後假死的人會蘇醒過來,我也知道一個人被活活燒死有多痛苦,但是這就是我想要的,我要為自己複仇。”
她的語氣很淡,但是很堅定,好像她隻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我要把家裏打掃一遍趕走黴運一樣的理所當然。
是的,理所當然,她的語氣就好像是她設計讓齊默嚴痛苦地死去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是,真的理所當然嗎?
林峰心裏也沒有答案,這是一場推遲了二十多年的複仇,隻有用鮮血才能澆滅徹骨的仇恨。
雷己巳眼睛很酸澀,他這麼多年辦過那麼多件案子,每一個凶手都是罪有應得,所以他不需要對他們抱以同情,但是麵對葛鳳芝母子,他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同情的感覺。
“你們的作案經過是怎麼樣的?”
葛鳳芝一隻手撐著臉頰,眼睛裏出現迷蒙的神色,像是陷入了回憶裏麵,嘴角還微微翹起,好像是什麼很美好的回憶,但是每個字都好像滲著鮮血一樣。
“我讓強強去齊默嚴身邊當護工,用冷凍技術可以治療癌症的謊言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個衣冠禽獸果然上鉤了,然後我發現任立夫大夫和強強的身高很相似,所以我讓強強打暈了他綁了起來,然後假扮成任立夫把齊默嚴帶到了手術室裏,再然後........我就抽幹了他的血換上了無機鹽水,讓強強謊稱他已經死了。後來,我特意去了火葬場,聽見了齊默嚴的慘叫聲,那是比梵音還要好聽的聲音啊。”
林峰和雷己巳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睛裏看見了毛骨悚然。
不是兩人大驚小怪沒見過心理變態,而是葛鳳芝的轉變太快太大了,讓人產生驚悚的感覺。
用那麼慈祥的笑容說出這麼驚悚的話,讓人毛骨悚然。
葛鳳芝這一輩子都被苦水浸泡著,老年得了癌症命不久矣準備複仇,而複仇的滋味比她想象中還要美妙,她沉浸其中一發不可收拾。
林峰隻覺得可惜,可惜因為幾個人渣毀了一個這麼好的人。
“然後呢?既然殺死了齊默嚴,後麵你們為什麼又要殺害其他人?”
葛鳳芝睜開眼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複仇的快感比想象中更加美妙,我和強強都控製不住自己了,一次又一次地殺死當年迫害我們一家人至此的凶手,我們的內心就像氣球一樣越鼓越大,我害怕有一天我們都無法控製自己,然後那個氣球就這樣爆炸了。”
“我準備來自首。”
林峰推開門走了進去,眼神同情。
“然後孫誌強卻先你一步來自首了。”
“是的,”
葛鳳芝歎息了一聲搖搖頭,嘴角含著笑意。
“那個傻孩子他知道我要來自首堅決不同意,第二天他就去自首了,他是想要用他的命換我一個老太婆的命啊。”
“但是我哪裏能讓他一個人承擔這一切,我是他母親,本應該由我來承擔才對啊。”
兩母子相依為命,經曆過了漫長而苦難的歲月,臨了了都想著讓對方好好活下去。
這種堅定的感情讓人動容。
但是林峰心裏始終有一個疑惑沒有得到解答。
“你得了腦癌晚期,本來應該神誌不清才對,怎麼可能有那麼多的心力策劃這麼精密的謀殺?”
林峰緊緊盯著她,她的手不自然地摩挲了一下褲腿,不敢看他的眼睛,隻是盯著地板不說話。
她在隱瞞著什麼!
林峰很確定,但是她究竟在隱瞞著什麼呢?到底是什麼致使一個腦癌晚期患者恢複清明?還是說她的病情其實沒有卷宗上麵說得那麼嚴重?
他心裏有一團疑雲沒有散開。
二十多年的仇恨催生了一場精心布置的謀殺。
葛鳳芝被依法逮捕。
一個星期以後,兩母子的審判下來了。
葛鳳芝作為主犯被判處死刑緩刑兩年,孫誌強被判處十年有期徒刑。
一場編織著血和仇恨的連環殺人案件正式落幕。
林峰作為出了大力氣的法醫,受到了局裏麵的嘉獎,省裏麵也特地打了電話過來,一時間風光無兩。
包廂裏小崔敬了一杯酒:“林法醫這次多虧了你我們才能這麼快破解案件,我敬你一杯!”
阿倫法醫也站起來:“我原本你以為自己已經夠優秀了,但是現在我發現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爭取早一點成為您這樣的法醫,我也敬您一杯!”
一個兩個的都向林峰敬酒,搞得林峰飄飄然起來,喝了幾杯酒上了頭臉頰通紅一片,大著舌頭阻止他們:“你們還年輕不知道這個世界聰明人太多了,我雖然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但是你們這樣誇我也太過了,搞得我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