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刺耳的嗡鳴和天旋地轉的撕扯感之後，是絕對的黑暗和死寂。

林俊感覺自己像個被扔進水泥攪拌機的沙袋，每一塊骨頭都在哀嚎，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肋骨撕裂般的劇痛。

他重重地摔在某個堅硬冰冷的表麵上，衝擊力幾乎讓他再次昏厥。

濃重的灰塵和一種難以形容的、混合了消毒水、鐵鏽和黴菌的氣味嗆入鼻腔，引發一陣劇烈的咳嗽。他咳出的痰液帶著血絲和沙礫。

“咳......咳咳......”旁邊不遠處，傳來了同樣的咳嗽聲，是那個短發女人。

她的聲音比之前更加虛弱，還夾雜著痛苦的抽氣聲。

“還活著？”林俊掙紮著，用手肘撐起上半身，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

“媽的......差一點......”女人的聲音斷斷續續，“這破傳送......比坐過山車還刺激......”

林俊調動係統，微弱的藍光在視野中亮起，勉強驅散了眼前的黑暗。

【身體狀態掃描：多處軟組織挫傷，第七、八肋骨確認骨裂，輕微腦震蕩。腎上腺素水平正在下降，疼痛感加劇。檢測到輕度脫水及營養不良。建議立刻補充水分和能量。】

【環境掃描：當前位置......未知。結構分析：鋼筋混凝土主體結構，內部隔斷多為輕質材料。空氣成分：氧氣含量18.9%，二氧化碳濃度偏高，存在微量甲醛、氯化物及未知有機揮發物。溫度：15.2攝氏度。濕度：78%。未檢測到明顯能量場幹擾。未檢測到生命信號（除宿主與友方單位）。】

未知的地點，但似乎暫時安全？沒有能量幹擾，沒有其他生命信號。

他第一時間摸向口袋，那盤寫著“希望”的磁帶還在，外殼似乎更燙了一些，但那溫潤的光芒已經消失了。

女人也掙紮著坐了起來，她顯然傷得更重，左腿以一個不自然的姿勢扭曲著，她強忍著沒有叫出聲，隻是臉色慘白如紙，冷汗浸濕了額前的短發。

她摸索著掰亮了一根新的熒光棒，幽綠的光芒擴散開來，照亮了他們所處的環境。

他們似乎身處一個房間的中央。

一個......醫院的病房？

房間不大，牆壁是那種老舊的淡綠色牆漆，大片剝落，露出下麵灰色的水泥。牆角掛著已經破爛發黃的輸液架，地上散落著打碎的玻璃藥瓶、揉成一團的帶血紗布，還有一張翻倒的鐵架病床。

病床旁邊，還有一個床頭櫃，櫃門敞開著，裏麵空空如也。

房間唯一的窗戶被厚重的木板從外麵釘死了，隻從縫隙裏透進一絲極其微弱的、像是城市燈光或者月光的光線。門也緊閉著。

整個房間彌漫著一股濃重的灰塵味、消毒水殘留的刺鼻味，以及......淡淡的腐臭味。

“醫院？”女人也看清了周圍，眉頭緊鎖，“我們被傳送到醫院裏了？”

“看起來是，而且......好像廢棄了很久。”林俊觀察著周圍厚厚的積灰和物品腐朽的程度。

【係統，定位當前地理坐標。嘗試連接任何可用網絡。】

【定位中......GPS信號無法接收......基站信號無響應......嘗試掃描附近WIFI及藍牙信號......無可用信號源。外部通訊完全中斷。】

還是無法聯係外界。

“先處理一下你的腿。”林俊看向女人扭曲的左腿，那明顯是骨折了。

女人咬著牙，點了點頭。

她自己就是個狠人，從戰術背心側袋裏摸出兩根手指粗細的合金短棍和一卷醫用膠帶。

她檢查了一下小腿的傷勢，似乎是脛骨骨折。

她沒有猶豫，將斷骨處盡量複位——這個過程讓她疼得渾身發抖，額頭青筋暴起，但硬是沒吭一聲——然後用兩根合金短棍作為夾板，牢牢固定住，最後用膠帶纏緊。

整個過程動作麻利，顯然不是第一次處理這種傷。

林俊看著都覺得疼，但他幫不上什麼忙，隻能警戒四周。

處理完腿傷，女人靠在牆上，大口喘著氣，臉色更加難看了。她從背包裏拿出一小瓶水和一管高能量營養膏，先遞給林俊。

“省著點。”她簡短地說。

林俊確實渴得喉嚨冒煙，他接過水瓶，小心地喝了兩口，又擠了一點營養膏咽下。一股暖流從胃裏升起，稍微緩解了身體的虛弱感。

他也將水和營養膏遞還給女人。女人同樣補充了一些。

短暫的休整後，兩人稍微恢複了一點體力。

“現在怎麼辦？”林俊問道，“一直待在這裏不是辦法，氧氣在消耗，而且......”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腐臭來源——似乎是床底下一些發黑的不明汙漬。

“找路出去。”女人的回答簡單直接，“這裏是醫院，肯定有別的出口。而且，我們需要找點有用的東西，藥品，幹淨的水，說不定還有武器。”

她掙紮著站起來，左腿不敢用力，隻能單腳跳著移動，或者扶著牆壁。

“你在這裏警戒，我去門口看看。”女人說道。

林俊點了點頭，握緊撬棍，注意力高度集中，係統界麵保持著最大範圍的環境掃描。

女人一瘸一拐地走到病房門口。門是向內開的，她小心翼翼地轉動門把手。

門沒鎖。

她將門拉開一條縫隙，舉起熒光棒向外照去。

外麵是一條同樣破敗、昏暗的走廊。

走廊兩側似乎也是病房，大部分門都關著。地麵上散落著各種垃圾，還有幾具......蓋著白布的擔架床，停放在走廊中間，不知道放了多久，白布上積滿了灰塵，還帶著一些可疑的暗色汙漬。

空氣中那股腐臭味更濃了。

“走廊暫時安全。”女人回頭對林俊說道，“但感覺......不太對勁。”

是很不對勁。

一個廢棄了可能很久的醫院，為什麼會有蓋著白布的擔架床停在走廊裏？

林俊也走了過去，站在門口向外張望。

【掃描走廊環境......未發現直接威脅......檢測到多個封閉空間內存在微弱生物信號，特征......符合小型齧齒類動物或昆蟲。等等......檢測到異常！左前方第三間病房，房門後方，檢測到人類心跳信號！心率極低，體溫異常！】

走廊裏有活人？！

林俊和女人幾乎同時察覺到了異常！不是通過係統，而是某種直覺！

那股腐臭味......似乎是從那幾個蓋著白布的擔架床上傳來的！

女人猛地將手電光柱打向最近的一個擔架床！

光線下，那塊積滿灰塵的白布下，似乎有一個人形的輪廓。

“什麼東西......”女人握緊了槍（雖然是空槍），慢慢靠近。

林俊也跟了過去，撬棍橫在胸前。

女人伸出槍口，小心翼翼地去挑那塊白布。

就在槍口即將觸碰到白布的瞬間！

嘩啦！

白布猛地被從裏麵掀開！

一張腐爛、扭曲、眼睛隻剩下兩個黑洞、嘴巴裂開到耳根的臉，帶著濃烈的屍臭，猛地從擔架床上坐了起來！朝著女人撲了過來！

不是活人！是之前在廣播塔小樓裏遇到的那種“回響者”！或者類似的怪物！

“操！”女人反應極快，猛地後撤一步，同時用槍托狠狠砸在怪物的臉上！

砰！一聲悶響！

怪物被打得頭一歪，撲勢被打斷，但它似乎感覺不到疼痛，喉嚨裏發出嗬嗬的嘶吼，再次張開腐爛的雙手抓向女人！

與此同時！

走廊裏其他幾個蓋著白布的擔架床，也同時有了動靜！

嘩啦！嘩啦！

一個個同樣腐爛扭曲的身影，從白布下坐起，它們的目標，正是林俊和女人！

“快退回病房！”林俊大喊一聲，揮舞著撬棍砸向離他最近的一個怪物！

撬棍砸在怪物身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將它砸得一個踉蹌，但無法造成致命傷害！

兩人迅速退回病房，女人猛地將房門關上，並試圖用身體頂住！

咚！咚咚！

腐爛的怪物開始瘋狂地撞門！老舊的木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門板被撞得不斷震動，木屑飛濺！

“頂不住多久！”女人咬牙道，她腿上有傷，力氣也消耗了很多。

林俊立刻衝過去，將那張翻倒的鐵架病床拖過來，死死抵在門後！

咚！咚！

撞門聲還在繼續，但有了病床的阻擋，門暫時沒有被撞開。

兩人背靠著門，劇烈地喘息著。

“這些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女人罵道，“怎麼到處都是？！”

“不知道......但它們似乎被某種東西控製著，或者說......激活著。”林俊想起了廣播塔的“塔之母”和那首童謠。這裏沒有歌聲，激活它們的是什麼？

他的目光掃過房間，最後落在了那個釘死的窗戶上。

“必須離開這裏！”林俊說道，“走窗戶！”

“外麵釘死了！”

“那就砸開！”林俊舉起撬棍。

【係統，掃描窗外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