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接下來的幾天，李拂曉每天照常出工掙工分，時不時的還上山轉悠一圈，假裝去找人參。這天傍晚，她又是剛送山上下來，剛走到院門口，就聽到一陣激烈的吵鬧聲從院子裏傳來。她挑了挑眉，等著這麼多天，這是......終於來了？李拂曉喜滋滋地往院子裏走去。

“你們幾個是什麼意思？抓了我家文鬆，還要要我家給錢。你們這就是土匪！流氓！不要臉的小賊！”大伯母徐鳳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撕裂，那叫一個鬼哭狼嚎。

李拂曉往裏走了兩部，看到院子裏站著四五個彪形大漢，每個人都像是塊鐵砧子似的，滿臉凶相，肌肉鼓脹，完全不給人活路的樣子。大漢們手裏還拿著木棍，打頭的那個拽著她堂弟李文鬆的後衣領，用棍子指著李文鬆的腦袋，威脅道：“李文鬆！你自己說說，到底誰是賊！我告訴你，你欠的賭債一分都不能少，今天如果不還，老子讓你再也別想出這門！”

李文鬆渾身顫抖，站在大漢麵前，臉色蒼白。他的雙手緊緊握拳，卻一點都不敢出聲反駁。李拂曉看著他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心想著，原來這就是她的倒黴堂弟啊，就是那個在她大伯母嘴裏，所謂心地善良、溫柔老實的好孩子呢！

大伯母徐鳳眼眶紅腫，手捂著胸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們這些人，怎麼這麼不講理！我兒子還年輕，不懂事，你們有什麼話好好說，這樣鬧算個什麼呀！”

那幾個大漢根本不買賬，完全沒把她的哭泣當回事。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冷笑著擺了擺手：“哭喪呢你？你們今天就給我還錢，不然，哼，你家這寶貝兒子廢了、名聲壞了，可怨不得我們！李文鬆欠我們賭債，我們可是有證據的，你別以為你這耍個無賴就能賴掉了！”

李拂曉的眼睛掃過那幾個大漢，心裏明白，這回的事可不是靠求情能解決的。

這時，李拂曉的大伯父李大山從屋裏衝了出來，他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幾步跨到大漢麵前，點頭哈腰地說：“各位大哥，消消氣，消消氣！我這不成器的兒子，給你們添了大麻煩，我們心裏實在過意不去。但咱家裏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真的是一下拿不出這麼多錢。你們就行行好，再寬限我們幾天，我們就是砸鍋賣鐵，也會把錢湊齊還上的！”

拿不出錢？哈，那彩禮錢可還被她大伯母牢牢攥在手裏呢！

就在眾人僵持不下時，李拂曉的奶奶蔡翠花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從屋裏走了出來。她故作凶狠，扯著嗓子喊道：“都住口！我這把老骨頭還在呢，你們就敢這麼欺負我們家！”可大漢們壓根懶得搭理她，隻是打頭的那個狠狠把棍子往地上一杵，蔡翠花就慌了，嘴裏嘟囔著“你們等著”，便悄悄地退到了角落裏，不再吭聲。

看來呀，還得是她出場啊！李拂曉調整了一下表情，做出一副關心堂弟的好大姐模樣，快步走到大漢麵前，臉上掛著真誠的笑：“大哥，您先別著急。我堂弟不懂事，犯下大錯，我們肯定不會逃避責任。錢我們會還，這一點你們放心。要不你們在院子裏稍等一會？我和家裏人進屋先合計合計有多少錢，成不？”

那大漢們一聽，這是有錢的意思啊？當下不耐煩地揮揮手：“行，就給你們點時間，別想著耍花樣，不然有你們好看的！”

“那必須的！”李拂曉信誓旦旦地保證完，伸手一拽她堂弟衣領，就把人提溜進屋了。她奶奶幾個麵麵相覷，趕忙跟著進去了。

李拂曉關上門，眼睛一眯，冷冷地看著李文鬆。李文鬆剛才被那幾個大漢嚇得幾乎尿褲子，現在好不容易平複了點，看到李拂曉這個表情，立刻低下頭，不敢與她對視。

“李文鬆！”李拂曉雙手叉腰，眼神鋒利地逼視著他，“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文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大伯母徐鳳腳步踉蹌，像一陣風似的撲到李文鬆身上，雙手不停地捶打著他的肩膀，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

“你個不爭氣的東西！”徐鳳邊哭邊罵，聲音有些沙啞，“你為什麼要去賭？為什麼要惹上這賭債？你知不知道，你學徒的機會是我讓你姨媽幫著，好不容易低聲下氣、四處求人才得來的！你怎麼就不能好好幹，偏要去幹這些糊塗事！”

大伯父李東民站在一旁，胸膛劇烈地起伏著，臉上的怒容仿佛能點燃空氣。“逆子！”李東民大喝一聲，猛地抬起粗壯的胳膊，就要打過來。

“伯父！”李拂曉開口了，“你們這樣能解決問題嗎？那些人還在門口等著呢。”

李東民和徐鳳一聽這話，愣在原地，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李拂曉轉過頭，目光落在李文鬆身上：“都到這會了，你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其實李文鬆本性不壞，也勉強算得上是個老實青年，原本他去縣裏當學徒，每日跟著師傅學手藝，雖然日子平淡卻也安穩。可壞就壞在，偶然結識了一幫“新朋友”啊！這幫所謂的新朋友看似是關心他，幫助他融入環境，其實早就瞄上了他是鄉下來的，好忽悠啊！

和那幾人混熟後，有一天，那幾人就湊到他跟前，神色興奮地說：“文鬆，你每天在這兒累死累活，一個月才掙幾個錢？我最近發現個好路子，保準能發大財！”

李文鬆皺了皺眉，疑惑道：“啥好路子？別是歪門邪道啊。”

“瞧你說的，我們能害你嗎？就是玩牌！玩牌你聽說過不？沒事，不會哥教你！你是不知道，這牌要是玩得好，能掙好多錢呢！我有個親戚，前陣子一下子贏了好幾百！可不比辛辛苦苦幹這些活來勁多了！”

李文鬆心裏“咯噔”一下，臉上露出猶豫之色，說道：“玩牌？不是賭博吧？怎麼聽著這麼不靠譜呢？”

“嗐，怎麼能說是賭博呢！你跟我去看看你就知道了，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就不玩唄，又不吃虧！”

李文鬆有點糾結，想到自己微薄的工資，又想到父母辛苦的模樣，要是真能掙大錢，家裏的日子就能好過些。可這事聽著怎麼那麼不正經呢？“這......能行嗎？我從來沒幹過。而且，要出錢嗎？”

“錢肯定要出一點的，不過你放心，錢不多。再說我們帶著你呢，放心吧，就當去見見世麵！”

李文鬆在他們的軟磨硬泡下，耳根子一軟，終於點了點頭。第一次玩倒是真給他唱到點甜頭，剛開始隻是幾分錢的玩，後來就越玩越大。贏了幾回以後，就開始輸了。這一輸更不得了，那不得在牌桌上再贏回來嗎！從此李文鬆就一發不可收拾，等到回過神來，才發現學徒的工作也丟了，錢也欠了好幾十。在縣裏東躲西藏了好一陣，熬不住終於準備回家立正挨打了，嘿，半道又被對方找來的大漢給攔住了。這才有了先前那一幕。

李拂曉一聽，這不就是後世的出老千做局嗎？據她今天的觀察，她這堂弟除了有點子軟乎，倒不像是大伯母那種不講理的人。也是可憐這個年代信息閉塞，好好的一個小夥子，就這麼容易被忽悠了。

李文鬆說完前因後果就低下了頭，臉上露出一絲懊悔，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錯了，我知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