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魚訕笑著進了屋。
翠鳴幫她照料著仔細梳洗著,還笑吟吟的柔聲說了一句:“大人對江小姐還真是上心,今兒個一早便命人去排隊給您買荷花酥,早上沒趕上,還發了好大的脾氣呢。”
“是......是嗎?”
江稚魚臉上表情有些不大自然。
不知是因為這屋內的暖氣太足,烘的她臉上熱烘烘,又或者是方才翠鳴的一番話導致。
她的心底蕩漾著什麼,暖暖的。
待到她穿戴整齊好出來,屋內空無一人。
這間偌大的屋子,足足有她家廂房三間那麼大。
內置書房,還有起居室,該有的東西都置辦的一應俱全。
聽翠鳴說起,平日裏裴延聿也鮮少回去宅子那邊住,大多都是住在驛站這裏。
看上去驛站倒更像是掩人耳目的......
這,更像是他的家。
盡管她心知隨便探究不對,卻也還是止不住想要靠近那一排排的書架。
江稚魚好奇,這些年來裴延聿看的都是什麼書,怎麼憑著他自己的能耐,一步步扶搖直上。
那一摞摞的手抄本下,熟悉的字跡映入她的眼簾。
“道德經......第四章......”江稚魚喃喃著,她的手輕輕地在本子上摩挲著。
封麵上畫著的那一副錦鯉水墨繪圖,卻不是出自於她的手筆。
但這字跡,她一眼就認出。
那是年幼時,他們一起就讀在裴家的學堂,她送給裴延聿的。
他經常生病功課落下不少,每每都要受夫子的責罰。
夫子是裴家請來的,又有裴夫人暗中授意,每每隻要裴延聿落下功課,亦或者字跡不工整都要受罰。
輕則戒尺,重則跪祠堂。
可他明明沒有做錯什麼,僅是身體孱弱啊!
江稚魚唯恐他要挨罰,便將那幾日夫子授課內容抄寫下來給了裴延聿。
還聲稱是她不想要的舊本子,燒了也是毀了。
不曾想,他竟然留存到現在。
竟然還在封麵那一頁上畫下了水墨畫......
江稚魚的心頭微顫著,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暗中蓄力萌芽。
忽的,身後木門‘吱呀’一聲響起。
裴延聿推開門進來,在看到江稚魚的那一刹,他的目光視線鎖在了她手中的本子上。
他稍作一頓,表情有些不大自然:“你都知道了?”
“我......”
江稚魚的嗓喉發緊。
四周燭火映照在他們二人的身上,更為江稚魚那雙靈動的小臉上平添幾分嬌憨。
“年幼時,裴硯關他們總是對我欺淩,夫子、父親、裴家放任不管,你就像是這深夜裏的明燈,照耀著我前行的路,給予了我繼續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氣。”
裴延聿那雙深眸神情的注視著她。
二人麵麵相對著,仿佛有什麼東西再也遏製不住般。
裴延聿漫步徑直朝著她的方向走去:“小魚......”
他的嗓音沙啞低沉,正欲要開口說些什麼時,忽的二人身後傳來了一陣迫切的敲門聲。
“小姐,小姐,您在裏麵嗎?”沁兒的聲音透過木門傳來。
他們紛紛不約而同朝著身後看過去。
沁兒焦急不已的站在門外來回踱步,“不好了,夫人已經知道您偷跑出去的事情了!”
聞言,江稚魚不敢有半分懈怠,忙不迭的快步朝著門口走去。
沁兒一見著江稚魚,連忙上下一番仔細打量:“我聽聞您今日在外麵落水了?有沒有傷到哪兒?”
“你是怎麼找到這裏的?”
江稚魚好奇之餘還有些忐忑。
母親本就不喜裴延聿,若是給她知道了自己今日和他外出遊玩落水......
再讓她曉得自己還到了驛站換衣裳,定然對他更為不喜!
沁兒扶著她從樓上下來,餘光從一旁小廝的身上掃過:“裴大人讓小廝在江家外麵候著,我一出門就遇到了他,他跟我說您在這裏的。”
原來是這樣。
江稚魚到了門口,又轉身回眸朝著樓上站著的裴延聿點頭示意著,“謝謝你,裴大哥。”
待到主仆二人緊趕慢趕回到了江家,時候已經不早了。
江母卻依舊坐在花廳內,獨自一人飲茶。
江稚魚有些為難和羞愧的低著頭,她有些磨蹭地走上前去,“母親,女兒今日知道錯了。”
江母卻故意冷著她,一言不發。
見她安然無恙,便同身側伺候的丫鬟吩咐一句:“我要回房歇息了,花廳熄燈吧。”
丫鬟們紛紛用著小心謹慎的目光看著江稚魚,卻始終不敢有所動作。
江稚魚抿抿唇,親自奉茶遞到了母親的麵前:“是女兒不孝不該私自出去玩水,女兒知錯了,娘,您是真的打算以後都不理我了嗎?”
她那雙淚眼蒙蒙的丹眸注視著江母,那般委屈兮兮的模樣,任誰看了能不疼惜?
江母歎息一聲,帶有幾分無奈的說道:“我哪裏會不理你,你現在的主意大著呢,我是管不了你了!”
“娘......”
江稚魚安了點心,看來母親還不知道全部事情。
她撒嬌般的挽著母親的手臂來回搖擺著,“女兒真的知錯了!您要是這樣的話,那女兒今晚就去祠堂罰跪抄書,母親什麼時候願意原諒我,我就什麼時候起來!”
說罷,她起身這就要走。
江母哪裏真的舍得這天寒地凍的讓女兒去罰跪還抄書的。
她緊蹙著眉,“好了,真是拗不過你,你這孩子真的是......一點都不讓我省心!”
她絮絮叨叨的念叨著,“以前一直覺得你是家裏那個最讓娘安心的孩子,現在看來,一點也不是!”
安心?
江稚魚不禁恍惚正愣住。
卻聽著母親在一旁又絮叨的呢喃著:“你如今也年歲不小了,這麼冷的天氣,還在外大庭廣眾之下嬉水,這若是傳出去,人家會如何看待我們江家?日後你嫁去了裴家是要做侯府主母的,這怎堪配得上賢良端莊?”
江母的一番說教,無非是要讓她保持著大家閨秀。
莫要日後失了江家、裴家的顏麵。
聽著母親的話,江稚魚帶有幾分尷尬的緊抿著唇。
她猶豫了許久,這才壓低了嗓音小聲說道:“可是母親,裴硯關他,如今已有了心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