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敷粉了嗎?
竹葵眼冒金星,一下懵了。
她臉色一僵,頓時意識到自己犯了蠢,當即“撲通”一聲跪下,大呼“奴婢不敢。”
自打入府那一刻,她便不曾真正將自己的根紮在長公主府。
宋紀嘉許諾過她,隻要她用心做事,待回了柳府,別說她看中了府裏的其他哥兒,就是相府裏的那位主子,宋紀嘉也有法子促成。
竹葵那時便想,既是有得挑,自然要挑最好的那位。
再說,到時她便是公主的陪嫁,雖說大良沒有駙馬納妾的慣例,可偷偷收了做通房,也是有的。
女人家,誰沒有個不便的時候。
更別論,這兩年長公主同柳相之間的關係差了,長公主想要籠住柳相的心,指不定還要靠她呢!
隻是今日,她本意是為了討好長公主,可怎麼就變成觸黴頭了呢!
長公主府的馬車很快便從後院駛了出來。
眼見宋若杉沒有要帶自己的意思,竹葵這才慌了,暗怪皆因徐嬤嬤今日受了傷沒來,才叫她說了這麼多混賬話。
“殿下明鑒,奴婢是真心向著殿下的,絕無其他心思。”
宋若杉回頭,“真心?不若你把真心挖出來,讓本宮看看深淺。”
“殿下,殿下,奴婢冤枉啊。”
宋若杉一步步走近,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冤枉?嗬,本宮既要治你,便絕不會冤枉你,再者,本宮要打發一個區區婢女,除了不合心意,難道還需要旁的理由麼?”
“你便在此跪著反思,待相府的馬車來了再起來。”
宋若杉冷冷丟了一句,便在晚娥的攙扶下入了車廂。
車軲轆壓在青石板路上,跪在寒磚上的竹葵把腸子都悔青了。
這會兒,心裏頭苦澀的,還有相府來的那個小廝。
老夫人要他家相爺給阮家人臉麵,一行人馬浩浩蕩蕩,就差敲鑼打鼓宣告天下,阮家人是柳府的座上賓。
可今日上聖宇寺祈福這事,往近了說是南下籌款,往遠了說的是邊關之事,再往大了說,事關國運。
聖上和上京城的百姓都一個個地看著呢,若是左相當真因阮家人怠慢了長公主,豈不是白白送上門叫人大做文章了去!
“哎!”那小廝兩手重重拍在一起,無奈搖頭。
葉蘭兒是個規矩的,見晚娥和宋若杉上了馬車,並沒有跟進去。
她乖乖留在外頭,坐在車夫駕上。
可剛沾了那座板,裏頭的人便喚了聲,“蘭兒,莫在外頭吹風,快進來。”
車廂原本寬敞,可多了一個人出來,一時間竟顯得有些逼仄。
葉蘭兒身量偏高,她不敢離宋若杉太近,屈坐在左前方,一雙長腿施展不開,透著幾分局促。
宋若杉捧著袖爐打量她。
世人皆愛美色,宋若杉亦如是。
原先她挑中葉蘭兒,第一眼所見便是她那傾國傾城的容顏。
隻是,人前她還端得矜持,而今,狹小的車廂中,美人近在咫尺。
宋若杉頓時生了調戲的心思,“蘭兒,抬起臉來讓本宮瞧瞧。”
葉蘭兒聞言,臉上閃過一瞬不自然,心底拗了下,到底沒有駁宋若杉的意。
光線暗淡的車廂內,美人的輪廓宛如月之清輝,發散著朦朧的美感。
細一看,她三庭五眼分布均勻,側臉的骨相流暢完美。
臥蠶飽滿,瞳仁烏黑,隻是一雙修長的桃花眼總是低垂著,極少流露眼底的情緒。
而她唇珠不顯,上下唇有一定厚度,不似薄情之人。
然而比起這些,宋若杉最為欣賞的是她山根與鼻梁高挺且直,鼻梁上有一處小駝峰,將她的氣質凸顯得更為靈動。
就著這副盛世美顏,宋若杉不由感慨。
怎麼看都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也不知是得罪了誰,才被打發到了慶華宮那個沒人願去的地方。
“蘭兒,你過來。”宋若杉往旁側挪了挪,示意葉蘭兒坐到她身側。
宋若杉一臉賞味地看著葉蘭兒,這婢女自打上車便沒有半分要親近她的意思,心眼兒可真實。
就在葉蘭兒剛坐穩的那一瞬,車身忽地一個顛簸。
晚娥自身難保,剛想伸手去扶宋若杉,卻見宋若杉率先抓住了葉蘭兒。
車夫在外頭怯怯地喊了句,“小人該死。”
馬車重新歸於平緩。
宋若杉一手扶著葉蘭兒小臂,另一手於情急下抓住的,卻是葉蘭兒的幾節手指。
指尖的觸感有些微妙。
葉蘭兒指節微涼,骨感突出,勻稱而修長。
都說美人在骨不在皮,宋若杉還是第一次遇見皮相、骨相都這樣出色的女子。
再抬眼時,鼻尖險些蹭到一張粉白的麵頰。
宋若杉突然有點好奇,“蘭兒,你敷粉了嗎?”
這張臉似乎太過白皙,看久了反叫人覺得少了幾分血色。
宋若杉盯著葉蘭兒,隻見美人臉上極為難得地閃過一絲……
窘迫?
隻見葉蘭兒倏地撇過頭,連帶著身體也轉了大半過去。
她默默將長腿收回,將身子輕微拱起一個弧度。
他一轉頭,麵色瞬間冷寂,眼神亦變得漠然,夾著一絲薄怒。
難堪和不悅在不為人知的角落悄悄蔓延。
宋若杉隻當她羞赧,並不以為意。
葉蘭兒壓低了脖頸,喉間滾了一下。
“奴不曾敷粉。”
京郊半道,柳聞折跨坐在青驄馬上,雙眉蹙了一路。
今日,他特意提前一個時辰出門,為的便是不耽誤去接宋若杉的行程,隻是剛往回走,意外便發生了。
阮家馬車的車轅折在了路上。
為此,柳聞折特地遣了近身的小廝趕回上京城讓宋若杉多等片刻。
換了新車轅後,柳聞折既不喝水亦不休息,除了完成祖母交代的任務,基本已無多餘的待客之道。
而阮家的馬車走起來磕磕碰碰,簡直像個瘸子,偏偏柳聞折的青驄馬,卻比先前跑得更快。
阮家人心道這是堂堂大良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相,能給他們這個麵子已是十分難得。
如今見他略帶急切,也都強忍著顛簸的不適,極力配合。
隻是臨近城門時,之前被柳相遣走的小廝回來稟報了什麼,柳聞折一改先前的急色,周身升起一股鮮明的怒氣。
阮家馬車上,柳氏見狀心裏忐忑。
她雖是長輩,在柳聞折兒時也曾予以照料,但此時卻因身份懸殊而略顯尷尬。
初回上京安家,柳氏萬分謹慎,見柳聞折今日狀態不對,忙帶著一向靈巧的女兒下了馬車。柳氏領著女兒走向當朝左相,“寂無,姑母是不是耽誤你公務了?”